陳的書 作品

188-時機不成熟

熒的面色平靜。

她實在是見過太多相似的問題了,以至於她明明知道內核的可笑邏輯,然而卻只是覺得索然無味,而不是好笑。

“矛盾的關鍵並不是公平,而是森林民已經習慣了有人在他們的下方,而下方的沙漠民想站在森林民的旁邊。”

她描述了衝突的必然性,“如果幫助沙漠民,那麼森林民就會理解不能——他們是什麼都沒有做過的,突然之間,地位、待遇好像都被削減了。”

沒犯錯就要砍一刀,這誰頂得住。

而且這東西真的要看對比。

沒有沙漠民當牲口,他們就察覺不到自己的地位究竟如何。

“如果刻意讓沙漠民在某些地方得不到公平,藉此來凸顯森林民的特殊地位,並且安撫森林民,那麼沙漠民遲早會注意到,然後繼續發出不公平的吶喊。”

所以一定是要打一仗的。

打一仗。

森林輸了,森林民就會知道,沙漠民不但有站在他們身邊的能力,甚至有能力站在他們的頭上。

沙漠輸了,沙漠民就會知道,森林民就是應該站在他們頭上。

當然,到了這個程度,勝利方所想要的,可能就不是什麼公平了。

這也很正常。

我弱小的時候爭取公平,我強大了尋求特權。

自我之上,眾生平等。

自我之下,階級分明。

熒能夠理解,姜青也知道這是常態。

但沒關係,這就是第二段的表演了。

姜青有所準備,但他連一段表演的最低要求,登上舞臺都沒有完成,對於未來的第二階段,只是有個認知就足夠了。

“當他們對於希望的欲求降低到最小值的時候,任何的微弱平調都會讓他們內心感動到痛哭流涕。”

“人們對於絕對公平的追求,往往是因為他們對現實的認知還不夠。”

姜青輕聲說道,“如今唯一讓我遲疑的,是我實在不清楚草之神的態度。”

他對也許會被捲入戰火的無辜民眾抱有憐憫,知曉自己的方法其實並不是最合適的,然而姜青並未對將要做的惡有任何的厭棄,不會遮掩,更加不會因為旁人的災難而修改計劃。

和平的方式其實也是有的,但太漫長了。

公平其實很難做到,人們對於公平的追求應該是長期工作,而想要一仗打出公平,只能說不太現實。

戰爭打出來的是敬畏,公平服從的是強權。

這只是開始而已,後續還需要時間去撫平傷痛。

“須彌如今的大賢者是阿扎爾,他和須彌的賢者們有一個偉大的計劃——製造神明。”

這是熒在版本後期才找到的答桉。

她跑上跑下,最後在沙漠之中尋求到了真相,然後重新殺回了教令院。

而姜青告訴了她。

在她還沒有踏上須彌的領土之前,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敵人想要做什麼。…

“凡人造神?”熒若有所思,“他們成功了嗎?”

這並不絕對,她見過失敗的桉例,比如造神到了末尾,製造了一場核平的大爆炸,把大家送去了重開。

也有成功的桉例,真的迎來了神明,就是神明也不聽他們的,然後又把他們給毀滅了。

當然,肯定也有聽話的神。

就是這種情況很少,而且聽話的神,一般都不怎麼強,下場也頗為悽慘。

“他們成功了,就是神明不太服從他們的命令。”

以散兵的表現來說,又有博士這老謀深算的狗賊參與,教令院實在不像有控制散兵的能力。

舉國之力造了一個神,結果這個神壓根不聽他們的,絮叨的多了,搞不好散兵反手就把教令院捶進地底下去了。

就挺僵硬的。

但考慮到教令院也不純是腦癱,他們應該有,至少自認為應該有制約散兵的手段。

不過造神這種事情,在各種文化作品之中屢見不鮮。

大多數的結果,往往就是為了反襯造神者自己的愚昧和狂妄,突出一個【神不在乎】。

無論你為了造神付出了什麼,一般點的起碼也是個全家歡樂,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賠進去了,強一點的就是大把大把的無辜生命獻祭進去,數字無上限,隨手一編,代價慘重,最後才能造出來一個神。

結果神明張口就是一句“你踏馬誰啊”,然後反手就把造神者給碾死了。

這時候還得加一點痛苦哀嚎,表演一下顏藝,我為了造神付出了什麼什麼,我這麼漫長的努力,我的付出我的犧牲巴拉巴拉,為什麼結果就是這樣!

大多數的神明,她們的表現就是一個“你幫我我不在乎,你嘲諷我我得送你闔家歡樂”的神不在乎。

提瓦特的魔神其實是例外,和大多數神話裡的神明都不同。

她們不以戲弄民眾為樂,體諒民眾的苦難和選擇,並且願意接受凡人的生活方式。

在姜青所瞭解的大多數神話裡,都是例外之中的例外。

造神往往是用來反襯自以為可以造神者的狂妄和無知,所以他們才會滿懷希望地走上這條路,認為自己可以得到命運的垂青,獲得最好的未來。

事實是,命運往往要求人們需要做最壞的打算,朝最好的方向努力。

最好的結果不常見,最壞的結局是常態。

教令院的情況要好一點。

賢者們造神的成本被小草王分攤了,他們在旁邊亂搞,納西妲安撫民眾收拾爛攤子,連最接近死亡的迪娜澤黛,也被小草王給拉了回來,硬生生吊住了性命。

而到了最後,不受控制的正機之神被打回了散兵的形態,世界樹的汙染大慈樹王自我犧牲。

這場複雜的戲劇表演之中,教令院整個就是在拖後腿的,除了製造麻煩之後,再也沒有別的用處。…

關鍵他們還活下來了。

阿扎爾自己倒臺了,但其他的賢者好像就半點事情沒有。

總不能他們個個都是被阿扎爾逼迫參與進這場造神計劃的吧?

人做錯了事情,但付出的代價有限,這種行為不會被當作寬容,只會被當作軟弱。

只給少數人的赦免是善良,給了太多惡人寬容,就等同於放縱為惡者。

但納西妲和大慈樹王一脈相承的善良就是這樣。

好消息是,她對惡徒都這麼善良,那麼願意信奉她的凡人,憧憬她的凡人,應該是可以得到神明的注視,以及更加寬容的對待吧?

總之這就是有個好領導的強大之處了。

賢者們瘋狂搞事情,納西妲跟在後面收拾殘局,任勞任怨。

須彌城幾乎沒有死多少人,這些賢者更加不至於把自己的妻子兒女或者視若兒女的愛徒獻祭了,然後發出【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一定會製造出神明的】的悲切吶喊。

結果最後也確實造神成功了。

就還挺不錯的。

用文字去描述這些人的命運,往往帶著一種可笑的必然。

這種必然叫做命運。

無數人的犧牲和努力,掙扎和痛苦,只需要用兩三行字就能夠概括,並且進行一種並無嘲諷意味的嘲弄。

但姜青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看到了他們的結尾。

從開始走向結束,命運為你準備了無數個選擇,無數個分支。

可當你站在故事的結尾回望,會發現命運其實就是一條筆直的道路,沒有任何的分岔和選擇。

賢者們的計劃,本質上是一種自以為理解神明,乃至是超越神明的傲慢。

傲慢往往是基於認不清現實,自己覺得自己行了的自負。

而戰爭是命運所有手段之中,最為殘酷最為冰冷的手段。

只需要一場盛大的火焰,從防沙壁一路燃燒到須彌城,然後整個故事都平靜了。

索求公平者明白命運的艱難,然後主動降低自己的要求,一點一點地為了未來做出努力。

自由的森林民也會感受到來自沙漠鐵拳的溫度,然後發現你我都是兄弟,我應該幫助你們。

熒思索了片刻,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姜青的提議。

在稻妻的時候,甘雨帶著她光速見到神明。

雖然將軍的反應有些不在預料之中,但熒還是察覺到了,一個好隊友的價值。

蒙德和璃月,她連神明是誰都找不到,而在稻妻,雷電將軍主動接見了她。

現在和姜青的合作,她還沒有踏上須彌的領土,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盟友是誰,神明有什麼價值,敵人要做什麼。

她實在不想拒絕這樣一個合作伙伴。

·······

層巖巨淵的故事也走到了盡頭。

鑰匙已經拿在了手裡,剩下的自然是找到門扉。…

而大門就在熒光長廊的盡頭。

“這麼多年來,你們就沒有發現這個地方?”

熒很是奇怪。

太顯眼了。

長廊,階梯······如果是隱藏在巖壁之中的小道也就算了,這條通往真相的道路,修建者幾乎沒有遮掩。

建築的殘骸就這麼躺在兩側,這是唯一一條正路,同時還修建了臺階燈柱。

文明的遺骨在此顯現,修建者不曾有任何的遮掩。

顯然,這些都是人工修築的道路,而不是天然形成的小道。

在層巖巨淵,有人修築了一條這麼漫長的道路,通往她們還沒有找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