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

屋內的火炕子燃得充足,那地榻一側的茶爐子也在咕嚕咕嚕地作響。與屋外的冰天雪地一對比,便顯得這屋子裡頭格外溫暖和煦,燻得人都有些慵懶懈怠了。

“白老先生,請用茶。”

“多謝都護。老朽本以為都護是個只會耍槍弄劍、行軍用兵的粗野之徒,不曾想這磨茶煮湯的功夫也頗為熟稔。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老先生客氣了。”

白叔取過微微滾燙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口,茶香清淡卻唇齒留香,是南州常年進貢給長安的鳳凰單樅。他心底一沉,竟然特意為他煮瞭如此名貴的名茶,偏偏還是來自南州的名茶。

“都護,這鳳凰單樅清香持久、濃醇鮮爽,入喉之後只覺得清風山韻都在眼前,果真是名貴之物。”

“白老先生只嚐了一口茶湯,便能品出這是來自南州的鳳凰單樅,看來白老先生也不僅僅只是隱居在祁連山上無人問津的古怪藥農吧!”

蕭承毓笑意淺淡,不過那雙如猛虎毒蠍的幽黑利眼卻不曾離開過老人的面容,似要將所有的遮掩都揭穿撕裂開來,無處遁形。

“都護不必如此試探老朽,有些話,老朽自然會說,有些話,老朽無論如何都不能說。”

“那蕭某就直言了。”他面上帶著極淡的笑意,嗓音清朗且堅定,“晚輩見過蔚山公,許久未見,有失遠迎。”

白叔沉了沉眼瞼,對這個曾經萬分熟悉的稱呼不為所動。

“都護言重了,這世上早就沒有什麼蔚山公了,老朽不過就是個苦心鑽研藥理的白髮蒼蒼糟老頭子罷了。”

蔚山公,想當年有起死回生之術的神醫白暨,可是先帝明德帝親封的神醫名號。十五年前的那一場驚天宮變,傳聞蔚山公受牽連被困在泰和殿之中,最終亦是隨著那一場大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端竟然能請得到蔚山公出山前來醫治,看來李端比蕭某所預料得更加高深莫測、難以捉摸。”

蔚山公繼續飲著手中的那碗熱茶,慢悠悠開口道:“李家四郎又不是現在才這副模樣,十幾年前不也是這般心思深重、深不可測嘛。其實都護不關心李家四郎如何,而是更想知道關於姚蘊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