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驚鵲 作品

第76章 第076章

 “您的意思是……”陸見微面露驚喜。

 竇亭笑呵呵道:“不錯,明日我出谷,你隨我一起,順便救你朋友。”

 “多謝竇醫師!”

 回到芍藥居,上官瑤說:“你朋友也是我朋友,明日我陪你一起出谷。”

 “不必,”陸見微笑了笑,“她因生了病容貌有損,如今不願見人。”

 “這樣啊,那我就不去了,等你們好消息。”

 陸見微回了房,再次取出竇亭的手札。

 “你就不怕拿不出病人,被人戳穿?”小客問。

 陸見微搖首:“不怕。吃飯前,我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

 她指著當前書頁。

 白果來叫她時,她只匆匆掃了一眼,未看仔細,但方才在竇亭說話時,她腦子裡不斷浮現幾個關鍵字。

 “群芳妒”之後,是竇亭新的心得。

 ——內力寄生之症。

 這又是個新奇的概念,但本質並不陌生。內力寄生就是指旁人的內力寄居在自己經脈甚至丹田中,對自身的經脈和丹田造成損害的症狀。

 陸見微之前救治過不少這樣的人。

 竇亭多年前已經在研究這個病症?

 怪不得要引她入谷,迫使她交出診治方法。

 觀其心得,他並沒有成功,最後似乎是放棄了,記錄寫得極為潦草。

 手札再往後,便是其餘藥方和毒方的研究。

 他在藥毒之道上確實頗有見地,能看出來是個有天賦的人。

 陸見微翻閱之後,心中稍稍多了幾分感悟。

 果然,敝帚自珍是不可取的,想要技術進步,還得多多與外界交流。

 她翻開下一頁,目光忽地一凝。

 竟又是個“內力寄生之症”!

 從措辭和習慣來看,這份筆記與竇亭的很不一樣,甚至隱隱有些熟悉之感。

 是林從月!

 她也研究過寄生之症的解決方法,並且已經有所成效。

 彷彿一隻手瞬間撥開迷霧,所有的事情都豁然開朗。

 林從月的罵名、遺失的醫書、群芳妒、內力寄生之症等等,都被一條線緊緊牽連在一起。

 這條線就是掌中的手札。

 陸見微似乎窺到了十年前的幾縷真相,心口騰地湧起一股熱意,這股熱意是對那位天才醫者的惋惜和敬意。

 相關人員如今只剩下杜寒秋和竇亭。

 要怎麼做,才能從他們口中挖出當年的真相?

 陸見微仔細回憶,從杜寒秋出現在客棧,再到今日竇亭與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環節都不放過。

 她憑藉診治“內力寄生之症”揚名,杜寒秋假借汪持節案進入客棧,企圖在客棧下毒綁架她。

 計劃敗露之後,神醫谷竇亭出面贖人,並邀請她前往神醫谷抄錄林從月醫書。

 ——但凡對八方客棧有所瞭解的,都不會如此魯莽。

 魯莽之舉的用意就很值得深究了。

 阿迢和胡九孃的關係不是秘密,阿迢中毒的事情也沒特意隱瞞,有心人想查肯定能查出來,更何況神醫谷擁有強大的人脈。

 除了她的來歷,客棧裡所有人的底細恐怕都已查得清清楚楚。

 她需要林從月的另一半醫書,毋庸置疑。

 以此為套,誘惑她親自入谷,再謀奪她手中的診療方子,邏輯鏈很合理。

 但有一點,八方客棧背靠九級武王的事情盡人皆知,竇亭緣何有這個膽量?

 他的依仗到底是什麼?

 陸見微思索一夜,也想不出靠譜的理由,便只當竇亭是個“富貴險中求”的瘋子。

 翌日一早,谷內下起了雨,雨水從廊簷滴落,如斷了線的珠子,砸在低窪之處,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

 陸見微換了雙防水的靴子,一身藍色勁裝,在上官瑤和小桃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芍藥居。

 昨日與竇亭約好在谷外會合,一同救治她的朋友。

 她不信竇亭真如旁人所言,是個不求回報、平易近人的仁醫。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谷內他必須裝出一副溫和的模樣,等到了谷外,說不定會露出內裡的獠牙。

 所以她有沒有中毒的朋友,並不重要。

 陸見微來得早,撐一柄竹傘,站在谷外等候。

 “姑娘要去何處?不如坐小人的車,一趟只要十文。”一個形貌乾瘦的馬伕靠近,綠豆眼眯成一條縫。

 陸見微輕笑,某位神偷的膽子是真大,還敢在神醫谷家門口徘徊逗留。

 她搖首說:“我在等人。”

 “天可憐見,這又颳風又下雨的,是誰讓一個姑娘家在這乾等?”

 馬伕又靠近幾分,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臉上,似乎是想看穿她的易.容.面具。

 陸見微:“比不得你為生計奔波勞碌。”

 “不一樣,我就是一個粗人,姑娘天生麗質,骨相與面相如此契合,氣度又不凡,不該受這等苦。”

 陸見微:“……”

 聽聽,正常人是這麼夸人的嗎?

 系統商城的面具很貼合,尋常人難以察覺,但樑上君精通此術,就算看不出面具是如何製成的,也能瞧出一絲端倪。

 既然他非要把話題引到易容術上,陸見微索性不跟他客氣。

 “梁神偷,燒藥廬好玩嗎?”

 樑上君:“……”

 他瞪了陸見微半晌,最後什麼也沒說,腳底抹油,嗖一下跑遠了。

 陸見微不由笑出聲。

 “沈小友何故發笑?”

 竇亭一襲白袍走近,溫和儒雅,身後跟著兩藥僕,一個撐著傘,一個提著藥箱。

 陸見微:“想到朋友馬上就能痊癒,我很高興。”

 “哦?”竇亭捋須笑道,“沈小友對我如此信任?”

 “竇醫師的醫術人人稱頌,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聞過您的事蹟,很多人來神醫谷,都是找您救命。”

 竇亭搖首嘆息:“過譽了。我若真醫術高明,也不會一個病患耽誤數年。”

 “醫師,龜鶴居士生的本就是怪病,若非您,他恐怕撐不到現在。”藥僕說道。

 “罷了,不提這個。”竇亭問,“那兩位求藥的夫婦在何處?”

 藥僕:“您接診後,小人便安排他們去了龜鶴居,您每次為龜鶴居士出診,都得好幾日工夫,再去別處怕是會耽擱。”

 “嗯。”竇亭頷首,笑看陸見微,“我與龜鶴居士相識數年,出診時常常借用他的居所為病人診治,免得東奔西走。沈小友的朋友在何處,不妨一同前去,我好及時為其解毒。”

 陸見微心中微感異樣。

 借用他人居所節省時間她能理解,但如此周全還真是少見。

 “我與朋友約定,她若抵達神醫谷,就叫人在谷外傳信於我,可一直沒有來信,應該是在路上耽擱了。”

 竇亭蹙眉又鬆開。

 “無妨,我讓人留意,若有人來尋沈小友,便叫她直接去龜鶴居,我要在龜鶴居待上幾日,沈小友不如先隨我同去。”

 陸見微故意道:“要不,我還是在這等她。”

 “龜鶴居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若你們去時,我正專心為居士診治,門房通報得不到應允,恐怕不會讓你們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