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明木 作品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傅晉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記得榮先生說過,不會拉我的女兒下水。”


 在旁聽著的傅安娜一愣,忍不住側頭看過去,什麼叫不拉她下水?她伸手搖了搖傅晉的胳膊,傅晉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作。


 榮驍燼眸子斂了斂,而後開口,“我依舊會遵守諾言。”


 傅晉這才有些滿意,而後他又聽眼前的年輕男人開口,“我會盡快處理好我的事,清理掉該清理的東西。”


 這話的意思是,等我把榮家處理好,那也不算是渾水了,也不算是拉她下水。傅晉唇邊的笑容微僵,最後撂下一句,“那我拭目以待。”


 他倒是想看看,這位太子爺在沒有他傅晉的支持下,怎麼扶著陳文敬坐穩商會會長的位置。


 他也想看看,他能豁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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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利在馬路上疾馳,捲起來潮溼路上的水點,濺起不大不小的水花。車上的氣氛沉默,傅安娜安靜的聽著她爹咪打電話。


 話裡都是生意,傅安娜聽不懂,她腦中想的是剛剛她爹咪和榮驍燼的對話,不拉她下水是什麼意思?


 紅綠燈走走停停,傅安娜的臉色很快有些蒼白起來,身旁打電話的傅晉注意到女兒的臉色,放下電話。


 “開穩點。”他對前頭司機說了聲。


 傅安娜看過來,神色委屈巴巴的,無聲跟她爹咪撒嬌。傅晉看著女兒的神色,嘆了口氣。


 “安娜,爸爸難道會害你嗎?”


 榮家的水太深,人太亂,她如果繼續跟榮驍燼接觸下去,只會打亂她舒心的生活,只會惹得她自己不高興。


 傅安娜知道他爹咪是為自己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好或者不好就可以定論的。


 傅晉看著她,語重心長的說,“安娜,你哪裡都好,但是共情同理心過強。共情同理心過強的人往往會為難自己,比別人更敏感,更容易難受。”


 他太瞭解這個女兒。


 傅安娜嘴唇翕動了下,“我不難受。”


 身前的老父親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髮,“安娜,還記得你小時候在定城差點被拐賣的事情嗎?”


 傅安娜一僵,隨即點點頭。


 “在定城那次,你差點被人抱走,我們都很後怕,也很感謝當時出口把你救下來的人。但是爸爸知道,你一直心裡都在意這件事,你偷偷關注過被拐賣的孩子都會怎麼樣對不對?”


 傅安娜咬著唇不說話。


 “我知道你瞭解過,你知道他們有些會被賣去貧困的山區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也知道他們可能會被砍去四肢,逼著做乞丐,也知道有些女孩……”傅晉的會微頓,而後開口,“你奶奶教的你哪裡都好,唯獨過強的同理心和共情這點,身為父親的我卻很擔心。”


 同理心過強,共情過強,只會比常人更容易陷入難言的負面情緒,鑽著牛角尖,無法釋懷。


 傅晉和蘇採芙都是商人家庭出身,逐利是本性,冷漠是常態,事不關己便高高掛起,但唯獨這個女兒不一樣。


 他這個女兒,一句話來說——於浩歌狂熱之際中寒,於天上看見深淵,於一切眼中看見無所得,於無所希望中得救。


 在他人的狂熱激進時冷靜保持自我,又在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看見別人的心酸。


 進了榮家那個地方,她只會在其中因為這樣的性格被一日一日的消磨,他決不允許。


 她的過度設身處地,換位思考,讓傅晉一直很憂心。


 少時給她做心理諮詢時,那位諮詢師給出的回答就是,這位小姐共情同理心過強,比一般人更容易抑鬱。


 傅晉不擔心自己女兒沒有能力,唯獨擔心她不夠開心。


 所以陳文敬是他跟蘇採芙精挑細選出來的,家庭和睦,為人正直樂良善,沒有糟糕的私人關係,童年幸福,這樣的人才配的上她。


 但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榮驍燼。


 傅晉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想到他查到的那些資料,心中更是鬱結。


 哪怕榮驍燼是個普通人,只要她女兒喜歡,就算是個垃圾,他傅晉也會給他鍍金,將爛泥扶上牆,但偏偏是榮驍燼。


 見她跟他犟著不吭聲,傅晉心裡有氣又不捨得對她發,“你知道榮驍燼現在的處境嗎?”


 傅安娜抬頭看了一眼他,可憐兮兮的搖頭。


 傅晉無奈道,“你對他了解多少?他母親的事你知道嗎?”


 傅安娜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知道他媽媽不是路曉,好像他媽媽已經去世了,還是……自殺的。”


 傅晉挑挑眉,有些驚訝,“他跟你說的?”


 傅安娜點頭。


 傅晉暗自思忖,這小子能把這些告訴她,估計是來真的,倒是坦誠。隨即又忍不住生氣,這兩個人發展到什麼地步了,怎麼這都告訴她了?


 目光忍不住在她肚子上掃了一眼,傅安娜被這一眼看的毛毛的,不明所以。


 傅晉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傅安娜,我警告你,不要妄圖搞奉子成婚那一套,不然我打斷那個臭小子的腿。”


 傅安娜被這句話嗆的臉通紅,連忙捂住自己的肚子,“爹咪啊!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啊!”


 傅晉沉聲,“晾他也沒那個膽子。”


 車慢慢停下,傅安娜望了一眼外面,看見外面陌生的景色有些徵愣,她看向自己爹咪,“爹咪,我們不回家嗎?”


 傅晉理了理身上的外套,冷笑,“不回。”


 車門打開,恢弘大氣的酒店在兩人面前矗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戴著金絲眼鏡儒雅溫和,笑不達眼底,身邊跟著的女孩,一身黑色的套裝,大長腿踩著高跟鞋,滿臉冷豔。


 傅安娜抬頭看了眼門口的酒店,心道遠洲不是她爹咪談生意才來的嗎?


 她爹咪怎麼突然想著帶她來了?


 傅安娜忍不住小聲問,“爹咪啊,你帶我來談生意嗎?”


 談生意?


 傅晉笑了笑,將西裝釦子扣上,帶著人往裡走,“算是。”


 傅安娜跟著他走,有些奇怪,什麼生意還帶著她來?做什麼使,吉祥物?


 電梯一路停在33層,傅晉帶著傅安娜出去,門口有人過來引路,一路往包廂走。


 傅安娜看著這排場,心中忍不住好奇,誰啊?遠洲33層向來不對外開放,這架勢是包場了?


 包廂的門被服務員推開,傅晉步子停下,笑容更溫和,“安娜,記住,今天咱們不是來讓生意談攏的。”


 不讓生意談攏?


 那就是要黃。


 這是暗示她攪黃生意的意思?


 傅安娜心道,這個她好像還是有點拿手的。


 門朝兩側打開,裡頭大大的圓桌上坐滿了人,傅安娜看到裡面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目光在掃到一張女人的臉時微頓。


 路曉。


 她忽的心中一跳,明白什麼。


 主位上的人起身,向他們走來,來人拄著一根金屬的柺杖,舉手投足之間是上位者的冷漠,以及她極其厭惡的……目空一切的高傲。


 那人伸出手,向她父親,“傅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榮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