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49章










周宗彥的葬禮,賀司嶼沒有到場。









蘇稚杳知道,他該是很遺憾的,但當時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遠赴港區。









蘇稚杳很想給賀司嶼一通電話,聽到他親口說,他沒事,可她連發一條微信都不太敢。









知道看到她消息,他一定會回,怕他又要分心到自己這裡,不能安心養著。









何況要問他,他說的肯定也是沒事,他就是這樣一個不報憂的人。









其實,每天還能從徐界口中得知他安然無恙,她也滿足了。









蘇稚杳在港區,陪了邱意濃很多天。









有天,她獨自在玻璃花房裡,輕輕趴在周懷梔曾經的那架白色鋼琴上,闔著眼,金箔般的陽光灑在她的眼皮上。









“我們該要認真練琴了,年底,盡力拿到薩爾茲堡決賽的冠軍,和dm簽約,明年六月份可以準備伊麗莎白皇后賽,後年我們參加肖賽,再後年,我們爭取在港區國際鋼琴藝術節獲獎,這樣,我們就能有全球巡演的機會了……”









她自言自語著。









聲音很輕地問:“好嗎,懷梔?”









我們一起努力,讓宗彥哥聽到我們的演奏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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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萬的死亡,徹底惹怒了克里斯。









博維雪峰不在中國境內,伊萬更是意大利國籍,即使犯罪,中國警察也無權審判他的罪行,引渡條款的適用者,只有林漢生。









羅西家族尋到屍體時,伊萬已被硫酸腐蝕得沒了人樣,法醫驗屍,從伊萬身體中取出七發子彈,均出自那把特質的普魯士毛瑟。









而那把毛瑟上,檢測出三個人的指紋。









伊萬自己的,周宗彥的,還有賀司嶼的。









周宗彥已經殉職,克里斯慍怒,仗著羅西家族的勢力背景,新仇舊怨,要追咎賀司嶼的刑事責任,並公開宣稱,羅西家族從此與賀氏勢不兩立。









克里斯放言,要賀司嶼等著,這筆賬羅西家族會慢慢和他清算,他最好是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否則小心缺胳膊斷腿。









賀司嶼在美國私人醫院重症監護室秘密治療一個月後,就回到紐約ne57公寓,由私人醫生每日照料。









根據刑事犯罪發生地所在國優先管轄權原則,瑞士聯邦調查局依法接管此事。









一面是羅西家族,一面是賀氏,瑞士當局是左右為難,哪方都不敢得罪。









那日探員親自上門拜訪,客客氣氣地向賀司嶼調查情況。









伊萬身中七槍,除卻第一槍可判為自衛,其他六槍都屬於自衛過度,是要涉嫌故意殺人罪的。









“賀先生,是您對伊萬少爺開的槍嗎?據我們所知,當時在場的,還有一位叫周宗彥的警官,我們確定,他也使用過那把毛瑟。”









探員沒有直白言明,但意思很清楚,只要賀司嶼一句話,將罪行推到周宗彥頭上,死無對證,他們兩邊都好交差。









賀司嶼靠在沙發,頭頸往後枕著,雙目淺闔,唇上血色很淡,他一身睡袍,腰腹還纏著繃帶。









聞言,他薄唇冷冷地勾起一點,吐出兩個字:“是我。”









當事人反應平平,反倒是探員嚇一跳,慌了:“賀先生,您認罪的話,是要被判管制三年的,我想您可能是記錯了,要不再想想?”









賀司嶼慢悠悠睜開眼,那雙深邃的黑眸格外莫測,陰冷得令人窒息。









探員不想惹事,嘗試相勸:“假如此事是出自周宗彥警官的手,他最多隻是被取消功勳而已,人都死了,無法進行再多懲罰,您不如就……”









他聲音漸漸停下來,被賀司嶼陰沉沉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









“是我殺的伊萬。”賀司嶼眸光凌厲,一字一句地說:“周宗彥警官是中國榮獲一等功勳的烈士,與此事無關,就這樣去告訴你們局長。”









探員再不敢多話,匆匆告辭離去。









“先生……”徐界欲言又止。









賀司嶼脖頸往後仰,望著吊燈上被窗外陽光折射得閃爍的水晶,淡淡開口:“你也認為,該讓宗彥替我頂罪,是麼?”









徐界頭低下去:“我只是認為,賀氏不能沒有您,克里斯已對您下了最後通牒,恐怕……”









恐怕這回很難對付,要有一場硬仗。









賀司嶼目光逐漸深遠:“很多事情,要在對方不設防的時候,才方便做。”









徐界心中念頭一動,詫異看住他。









“動了我的人,還想要好過。”賀司嶼涼涼一哂:“我不介意花三年陪他玩,羅西家族,也該從這世界上消失了。”









徐界既驚愕,又覺得是在意料中。









這世上,永遠只有他算計別人的份,沒有別人陰他的理。









非要說出一個能從他那裡討得便宜的人,大概只有蘇稚杳小姐吧。









是在當晚,蘇稚杳得知賀司嶼決定要認罪的消息。









那時她還在周家別墅,寂靜的午夜,她獨自坐在臥室的陽臺,夜色濃重,悄無聲息,她屈膝抱著,望著無星無月的天空發呆。









賀司嶼的電話在那時打過來。









“杳杳。”









時隔一個多月,通過手機再聽見他溫柔輕啞的聲音,竟生出一種強烈的滄海桑田的感覺,蘇稚杳鼻子頓時感到酸澀,怕被他聽出哭腔,先只“嗯”出一聲。









用力深吸幾口氣,她再剋制著聲腔,竭力佯裝出稀鬆平常的語氣,問:“你的傷,好了嗎?”









“我很好。”









“……那就好。”









發生太多事情,兩人都不知從何說起。









或又因接下來要面臨著什麼,他們都心知肚明。









相對無言片刻,賀司嶼似乎也是想了很久措辭,終於出聲:“我有件事……”









“我知道。”蘇稚杳懂他要說的,她喃喃道:“我都知道……”









電話兩端又是一陣心照不宣的靜。









蘇稚杳眼前朦朧著淚霧,鼻音微濃,輕輕笑著,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賀司嶼永遠頂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