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48章










蘇稚杳下巴陷在外套領口那一圈狐狸毛裡,見前臺空空無人,用英文問道:“你好,有人嗎?”









空蕩到她的聲音都有了迴音。









四周環境陰涼得有喪屍片的感覺。









好歹是白金酒店,服務真差勁……蘇稚杳皺著眉,疑惑張望,掃見接待桌上的對講機,她想要使用,看看能否得到回應,探過身去拿,驚見桌下身影,她嚇一跳。









兩名女前臺被束縛著手腳,嘴唇封住黑膠帶,捆在接待桌底下嗚聲掙扎,望著她,滿眼驚恐,似乎是在提醒她小心身後。









蘇稚杳心中一怵,悚然回首。









幾張獰笑的歐洲面孔,同款重型抓絨作戰服,頸側都紋著黑翅,惡狼般的眼神盯住她。









“啪嗒”一聲,蘇稚杳手中的對講機掉落在地面的瓷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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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稚杳在難聞的刺激性氣味中醒來,睜開眼,慢慢扶地坐起,朦朧的視線一點點清醒,辨認出畫面。









這應該是一個大型鋼造化工廠,水泥地上放置著各種化學反應設備,鋼架以及集裝箱。









蘇稚杳本能動了下腿,腳踝拉扯得一痛,被一條鎖鏈牽扯住。









驚覺,自己正在巨大的方形玻璃缸裡。









“又見面了,我的小美人魚。”









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有幾分耳熟。









蘇稚杳抬眸,心倏地一緊。









“真美。”伊萬蹲在她面前,隔著一面玻璃,彷彿是在欣賞屬於他的作品。









蘇稚杳恐懼地往後挪,後背貼著玻璃,躲到離他最遠的角落,顫聲:“你想做什麼?”









“噓——”伊萬一根手指豎到唇間:“那夜拉斯維加斯見過後,我就一直想著你,你很特別,讓我念念不忘。”









蘇稚杳忽而睜大眼睛。









他那隻手,沒有小拇指,傷口癒合後皮著包骨,可怖得讓人發寒。









伊萬在她驚懼的目光裡,垂下頭,低低笑了幾聲,氣聲斷斷續續,笑得很詭異。









“別害怕親愛的。”









他一雙狐狸眼噙著曖.昧,斷指的右手舉到眼前,慢慢轉動觀賞:“等解決了你男人,我一定好好疼你。”









聞言,蘇稚杳剎那意識到。









他們的目標是賀司嶼。









“還真要感謝警察發現了這裡,在山下設伏,我們不得已炸燬基站艙拖延運毒時間,否則我的人也不會在牧場巡哨時看到你,把你帶到我的面前。”









伊萬流連在她身上的眼神越發痴迷:“你說,這是否就是你們中國俗稱的,緣分。”









蘇稚杳已沒了嫌惡的心思,壓抑住內心止不住氾濫的恐慌,竭力保持冷靜,定定看住他:“我只是他的情人,你拿我要挾他沒有用。”









伊萬陰惻惻地笑了笑:“別這麼說親愛的,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兒,沒人會忍心,我的人在酒店給他留了話,相信你們馬上就能見到了。”









蘇稚杳怔兩秒,深長地喘了幾口氣,瞬息間,她醒悟,死死剋制住凌亂的心跳:“他不會來的。”









伊萬漫不經心地挑了下右眉。









剛剛的對話都是英文,突然,一道粗啞的聲音用中文陰晦地說道:“山頂大雪封路,車開不上來,給我們賀老闆一點時間。”









蘇稚杳循聲去看。









見到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寸頭斷眉,耳上有單隻金耳圈,一身豪氣的海懶毛皮革,叼著煙,不急不徐地走上臺架。









林漢生。









蘇稚杳瞳孔冷不防震顫了下。









“蘇小姐,別來無恙。”林漢生拿下嘴裡的煙,眯著眼吐出團團煙霧,站到牆邊的紅色按鈕旁,夾煙的手指了指她頭頂的巨型煉爐罐,像是看在舊情分,頗為好心地和她解釋:“裡面是製毒用的高濃度硫酸,按下開關鍵,只要半小時,硫酸就能裝滿整個玻璃缸。”









蘇稚杳看向上空,果真看到一隻高懸的大爐罐,開口向下傾瀉,如同鐵製壺嘴,隨時要澆注下什麼。









她指尖發抖,不可能不怕。









“看到那兒了嗎?”林漢生又指向另一方向,那裡疊著炸.藥包堆:“只需要一點點火,砰——誰都別想走。”









他笑:“放心,賀老闆不僅會來,還會獨自來。”









林漢生說著,在旁邊的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狠狠抽了口煙,聲音在煙霧中突顯陰冷:“他可真是好手段,害我這麼多兄弟入獄,今天也該還了。”









他又對著誰招了下手:“羅祈。”









“林哥。”在一旁站守的男人走到他身邊。









蘇稚杳心跳猛顫,又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有印象,這個羅祈是當初在停車場,被賀司嶼清理門戶的對象。









“瞧瞧。”林漢生饒有趣味,望向玻璃缸裡的蘇稚杳:“賀老闆的仇家可真不少。”









伊萬出聲叫停,玩味地笑說:“別把我的小美人嚇壞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這間廠房在最深處,密不透風,耳邊卻依舊清晰著外面呼嘯的風雪聲,高晶絕熱天花板上亮著幾盞白熾燈,陰沉沉的。









蘇稚杳瑟縮在玻璃缸角落,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半小時,一小時,或許更久……她魂不守舍地發呆,早顧不得畏怯自己的處境,心裡反覆祈禱著的,是賀司嶼不要來。









乾等太久,伊萬失去耐心,突然起身踹開椅子,煩躁地薅了把金髮:“嘿老兄,賀司嶼到底還要不要他的女人!”









林漢生淡定:“伊萬少爺,稍安勿躁。”









“well,”伊萬扭動脖子,活動兩下後,撐手一個翻越,敏捷地跳進玻璃缸:“我先和他的女人爽一回,作為對他遲到的懲罰。”









伊萬抽開褲腰帶,走過去,一把將蘇稚杳拽到懷裡,蘇稚杳驚呼著奮力掙扎,可惜男女力量懸殊,她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只有腳上的鎖鏈撞在玻璃上一聲一聲地響。









她的反抗,讓伊萬更興奮,他用力去扯她外套的狐狸毛領:“不要抗拒我,親愛的,這是很快樂的事情,你知道的不是嗎?”









蘇稚杳拼命躲避他的觸碰,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一巴掌甩到伊萬的臉上。









一聲響亮的耳光。









伊萬臉歪向一邊,被打懵幾秒,慢慢回過頭,看她的碧眼裡,熱潮漸漸轉寒,他舔了下嘴角,眸色極端,低低咒罵一句,直接去撕她的褲子。









就在蘇稚杳絕望之際。









廠房門口,驟起幾聲槍響。









林漢生面色一沉,伊萬也瞬間停下動作,眾人的眼睛都齊齊盯向門口。









外面聲響激烈,槍聲混著肉搏,或摔下鋼架,或被掰折胳膊,聲聲慘叫交雜一處。









短短几分鐘,外頭重新寂下,沒了動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意力集中在門口。









有那麼三五秒鐘的平息,霎時一道悶隆聲拉得很長,高大沉重的工業平開門,向兩側敞開。









天光大亮,湧進廠房裡,驅散一隅又一隅的陰暗。









蘇稚杳眼睛不適應光亮地眯攏起,漸漸地才看清,那道出現在門後的黑影。









身形修長硬挺,逆在光裡。









他右手垂在身側,勾握著一把槍,立於光影中,只是輪廓陰影都散發著讓人膽寒的狠戾氣息。









蘇稚杳睫毛忽眨,一滴逞強忍住的眼淚終於失控地掉落下來。









他真的來了……









賀司嶼慢慢走進廠房裡,披在身上的光隱去,身影越來越近,面容越來越清晰。









畫面恍惚與幾年前重合。









在初見他的那個聖誕夜,他就是這樣出現,那時他是她眼裡的惡魔,現在,他是她的救世主。









伊萬的手下每個人頸側都有羅西家族的黑翅紋身,他們持刀槍對峙,團團圍住賀司嶼,似乎是方才那場搏鬥被他的氣勢震懾怕了,都不敢妄動,也不敢靠近。









賀司嶼一步步走到廠房中央,眼裡只有遠處被鎖在玻璃缸裡,狼狽望著他落淚的女孩子。









他渾身氣場危險得駭人。









被他冷眼一凝,伊萬不知怎的心悸了下,不自覺鬆了手,蘇稚杳一失力跌坐在地。









下一秒,伊萬後知後覺到自己的慫,面子掛不住,他翻出玻璃缸,擰擰脖頸:“歡迎光臨,賀先生。”









他邁上鋼架臺,搭著胳膊伏在鐵欄邊,自上而下,吊兒郎當地笑看這一場景:“我很樂意接待你,不過還是要奉勸你,最好別再靠近,否則我不確定這一罐硫酸,會不會傷到你的女人。”









賀司嶼眼底聚起一抹刃般的冷意。









他停留在原地沒有動,視線淡淡掃過林漢生和羅祈,再回到伊萬,聲線低沉,自薄唇間吐出:“放了她,有什麼衝我來。”









伊萬猖狂地笑起來:“賀先生,我很欣賞你,你們中國有個說法,叫血債血償,我喜歡這個詞。”









他從袖臂口袋裡抽出一把軍刀,朝賀司嶼拋下去:“跪下給我磕頭賠罪,再自斷一根小拇指,我就放她走,如何?”









蘇稚杳面色煞白,驚得都忘了呼吸。









伊萬轉瞬想起,指住他,笑意狡猾地補充:“把槍放下。”









賀司嶼面不改色目視他片刻,垂下眸,倏地扯唇笑了。









他這反應,伊萬莫名頭皮發麻。









賀司嶼那把槍在指間轉過一圈握住,揚手一扔,手.槍在地面滑出幾米遠。









羅祈眸光一動,搶先一步過去,迅速撿起他丟下的槍,別進後腰的空槍套裡,看似是不給他再拿到槍的機會。









撿槍的瞬間,羅祈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和他對視一眼。









賀司嶼漆黑的眸子微深,不做聲色,雙手慢慢舉過頭頂,掌心開著,示意手裡是空的。









硫酸罐的開關旁,守著兩名手下,伊萬不耐煩地威脅催促。









賀司嶼薄唇淡抿,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西裝褲下一條腿往後退半步,慢慢屈膝。









“賀司嶼——”









電光火石,女孩子急迫的一聲吶喊。









他停頓,凝望過去。









蘇稚杳淚水湧出來,順著下巴都流進了狐狸毛領裡,倔強地忍著哭腔,用盡全力朝他大喊:“不要跪,我不許你跪!”









四目深深對望頃刻,他卻是笑了。









笑意簡單,沒有之前的寒意,也不摻雜任何多餘的意味,只是想要告訴她,沒事。









蘇稚杳眼睛酸得更厲害,拼命搖頭呢喃著不要。









她知道,如果不是為她,他絕不可能放下這麼多年的驕傲,對任何人折腰,哪怕是死。









可偏偏就是為了她。









“別再給我展示你們的情意綿綿了。”伊萬心生燥意,踹得鋼架一陣嗡鳴:“我再給你最後十秒。”









林漢生咬著煙看戲,佯裝無奈地攤了下手,笑得含糊:“賀老闆,我很想繼續和你做生意,但這裡是羅西家族的地盤,我也無能為力。”









這邊,伊萬已經開始倒計時。









賀司嶼涼涼勾唇,就算是要下跪的姿勢,他身上都籠罩著熄不滅的高傲和矜驕。









就在伊萬數到最後一秒,賀司嶼即將跪到底的那一瞬,驟不及防兩聲槍響。









守在開關旁的兩名手下突然倒地,一槍斃命。









趁眾人驚愕,一時沒回過神,開槍的羅祈飛速掏出後腰的另一把槍和彈匣,準準甩向他。









“老大——”









賀司嶼黑眸一眯,眼疾手快接住槍和彈夾,他的反應常人一向無法企及,槍口目標明確,一秒對準周圍持槍的幾人,黑皮手套下的食指扣動扳機,連續幾聲嘣響,不偏不倚,槍槍致命。









等那一方人回味到羅祈的叛變,他們已失去主動權,被迫身陷打鬥,倉皇持握起刀搶,交戰一觸即發。









儘管如此,寡不敵眾。









主要勢力都在與賀司嶼糾纏,他本就離得遠,過去更艱難,只能借集裝箱躲避子彈,先清掃前方障礙。









場面一度混亂。









林漢生越獄死裡逃生,於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命,他絕不會想要死在這裡,見狀他神情重新正肅起來,不假思索退離到安全的地帶。









伊萬臉色十分難看,惡狠狠詛罵了幾句難聽的話,見他們連區區兩人都半天對付不過,伊萬似乎是被惹怒了,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手下,三兩步邁到開關前。









他揚起手,凶煞地威嚇,如同一頭髮瘋的野獸,報復心侵佔理智,一掌拍下開關。









近處的羅祈來不及換彈,想也不想地撲過去,纏打之下被一刀捅進心臟,拼著最後一口氣,和伊萬一同從高高的鋼架上摔落下,被壓的伊萬後腦著地,當即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