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47章




蘇稚杳站在奶油白的廚房島臺前, 鮮荔枝放入鹽水中浸泡,再拿起水果刀去切芒果。









島臺朝向一面窗,望出去就是院子, 路燈幽暗, 夜色正濃,深靜得都見不到風吹草動, 倒是那棟玻璃花房裡, 植物燈亮得醒目, 房子周身好似發著光。









蘇稚杳怔怔望著外面的夜。









手裡的刀握著,刀刃抵在芒果上一動不動。









身後有港樂響起,隔門牆聲音依稀,想是贏的續坐牌局, 輸牌的舉話筒唱歌。









聽到一個熟悉的旋律。









是從前在粵菜館, 他放落那臺大紅酸枝手搖留聲機的唱針, 黑膠唱片絲絲沙沙摩擦出的那首《你的眼神》的曲調, 不同的是, 這回有了歌詞。









“淡淡然掠過,









神秘又美麗,









他仿似驟來的雨,









我也難自禁抬頭看你,









你偏將心事瞞住……”









粵語歌情懷重, 聽來總是如纏綿的情話, 好像是在對誰訴說著深情。









蘇稚杳出神地聽著。









想到當初, 她還千方百計地追著他招惹,現在想想,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指間的刀柄被輕輕抽了出去。









蘇稚杳醒過神,遽然抬頭, 就見他不知何時進到廚房,拿過刀,低頭切開她半天沒割下去的芒果。









心臟跳重了一下。









再與他獨處在封閉的空間裡,內疚就如一根針在她心尖上鑽。









蘇稚杳懷著無顏面對他的心情,支吾著說:“我來就好了,你去和他們打牌。”









“切水果發呆,生怕傷不到手?”他垂著眸沒看她,慢慢處理果肉,語氣微微嚴肅。









不知有意無意,他提到她的手。









蘇稚杳看他一眼,發現他濃眉擰著,不大高興的樣子,她咬了下唇,心裡頭有些微妙,絞盡腦汁地思考,想要辯解,又覺措辭都不合適。









“我……我沒談過戀愛,沒想到是那樣的思路……”蘇稚杳想說,她本意不是要表達最重要的是手,可惜詞不達意。









怕自己沒解釋清楚,她手指攀在島臺邊悄悄摳著,小聲呢喃:“下回我就有經驗了。”









賀司嶼指尖略一停頓,不作反應,芒果放到雕花果盤裡,打開水龍頭沖洗刀具和手,刀擱回刀架,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擦著手。









“你生氣了嗎?”蘇稚杳聲音輕了,瞧著他側臉,問得很小心。









賀司嶼做完手上的事,才將目光投過去,注視著她的眼睛,靜靜注視了好一會兒。









他突然問:“在你心裡,我是不是沒那麼重視你?”









蘇稚杳一剎怔忡。









他沒要她說明白那樣回答的原因,也沒問她自己究竟有幾分重要,在意的居然是她在聽到他的回答後,那詫異的反應。









蘇稚杳下意識搖搖頭。









儘管她確實沒有想到,他喜歡得這麼認真。









“你有沒有想過……”賀司嶼轉過身,虛靠島臺,面朝著她,視線低斂在她臉上,眼尾那一點淺淡的淚痣,顯得他人在這一刻很深沉,又神秘得有點不真實。









他看著她,接著輕聲說:“我們之間,你才是那個阿爾法。”









蘇稚杳被他籠在目光裡,眼睫難抑顫動。









他的眼睛有顯微的本領,能一眼看透她內心深處所有的心思,知道她不信他用情多深,知道她潛意識裡的刻板印象,不認為自己真能降住他。









就像沒人天真地覺得,自己能馴化一頭鷹。









被這頭獵鷹展翅遮擁,已是不可思議的青睞。









現在他卻說,她才是掌握主動權的阿爾法,而他是束手就擒的那個。









她神思恍惚的時候,表情總是很有幾分呆萌和可愛,賀司嶼在她懵稚的目光裡彎了彎唇,應該是有絲醉了:“所以,杳杳。”









他第一次這麼叫她。









今晚他的嗓子被伏特加浸潤過,嗓音低啞卻又是柔的,輕喚,蘇稚杳的心怦然跳動,喉嚨裡似是湧動著暖燙的氣流,癢癢的,隨後她便嚐到一股溫暖和溺愛的味道。









一個最正經的稱呼,卻比以往任何一聲寶貝都讓她心潮澎湃。









對望間,蘇稚杳的呼吸越來越慢。









她看見他低下頭來,靠近她的臉,深黑的眸子直視著她,對待她像是對待易碎品。









安撫的語氣。









他說:“你不用害怕。”









蘇稚杳眼前冷不防起了霧。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在安慰她,明明說錯話的是她,明明是她該要道歉,是她要剖開心向他證明忠誠……他卻好像不在意,哪怕她是虛情假意都沒有關係,甚至還要讓她相信,在這段感情裡,她是千山萬水間至上的真理,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