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 132 章 身世

虹銷雨霽,彩徹雲衢。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從名字中,就可見她對腹中孩兒的期待。

蘇雨霽看完後,深深陷入沉默。她知道,鎮國公府那對龍鳳胎其實叫華章、華裳,她當年還羨慕他們一看就是一家人,連名字都是配套的。可是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她以為哪怕沒有血緣也無私愛她的祖母兄長,其實是調換她人生的劊子手;她以為活得像話本一樣幸福的龍鳳胎兄妹,其實連名字都是錯的。

只有她的名字,才是王瑜蘭凝聚心血與愛,一筆一劃為腹中骨肉擬的。

而她卻被養在農家,十七年來連自己生父生母是誰都不知道,活得稀裡糊塗又小心翼翼。多麼可笑。

僕婦端詳著蘇雨霽的臉色,再次開口道:“這是夫人的畫像。老身看到小姐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會錯了,您和夫人,身段氣韻一模一樣。”

奴僕說著展開畫像,蘇雨霽都來不及說什麼,抬頭便看到一個女子側坐在水榭前,簪花微笑。蘇雨霽看到畫中人時如遭雷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太像了,她自己都覺得從眉眼,到臉型,再到神態,她和畫中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蘇嬤嬤在世時,經常看著她不說話,那時候,祖母在看誰呢?

僕婦看到蘇雨霽的表情就知道無需再說什麼了,蘇雨霽已完全相信,不枉郡王費盡周折,從太原王家找出了王瑜蘭舊年的書信和畫像。

其實僕婦看到王瑜蘭畫像時,心裡也立馬確定蘇雨霽就是王瑜蘭的女兒,反倒是鎮國公府那對兄妹沒一個長得像王瑜蘭,僕婦也拿不準那兩個到底誰是假的。

本來,魏王一點也不關心這種家長裡短,誰是誰的孩子,誰被鳩佔鵲巢,與魏王何干?但誰讓這裡面有一個是章懷太子遺孤,魏王一定要把這隻鳩揪出來,因為,誤入鵲巢的可不是一隻凡鳥,而是龍子鳳孫。

僕婦蠱惑道:“小姐,你拿著這副畫像去鎮國公府,都不用解釋,展開畫像,大家就知道誰才是真的。蘇家欺上瞞下這麼多年,早該讓蘇家的假女兒付出代價了。”

蘇雨霽垂著頭不說話,但眼睫毛飛速扇動,可以看出心緒並不寧靜。僕婦再添了把火道:“小姐,莫非你還捨不得蘇行止,擔心鬧得太過火,給蘇家和蘇行止帶來麻煩?我的傻小姐啊,你醒醒吧,你覺得蘇嬤嬤的所作所為,蘇行止會不知道嗎?但他這麼多年都沒說,那是因為他也更愛親妹妹,想讓她自己的親妹子留在公府裡,安享榮華富貴呢!”

僕婦說了那麼多話,不如這一句帶給蘇雨霽的衝擊大。她猛地抬起頭,紅著眼睛道:“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挑撥。這些年他有沒有騙我,我自己會問。”

蘇雨霽和僕婦的談話不歡而散。蘇雨霽怒氣衝衝走了,她在僕婦面前表現得堅定強勢,然而等走出巷子,匯入大街,身邊人流如織,歡聲笑語,蘇雨霽卻覺得頭重腳輕,眼前陣陣發黑。

她腦子裡忍不住迴響僕婦的話,蘇行止知道她的身世嗎?他這些年到底把她當成什麼,相依為命的家人,還是供親妹妹改命的空殼傀儡?

蘇雨霽不願意想。她一時都忘了自己要去秘密銅匭點提交任務,跟在人群裡,渾渾噩噩往前走。經過一家酒肆時,許多人都圍在四周喝彩,蘇雨霽勉強回神,發現這是玄梟衛在長安最大的消息集散點。

酒肆不同於佛寺,三教九流都能來,這裡每日有胡姬胡商出入,本身消息就比其他地方靈通,而且在酒肆寫詩遠比在佛寺裡隱蔽多了。是以這個酒肆雖然地方不大,作用卻很重要。

蘇雨霽心想都走到這裡了,乾脆順便進去看一眼有沒有新消息新任務。沒想到這一看,她還真有了新發現。

雙璧留言,也沒說要幹什麼,只寫了一個時間和地址。蘇雨霽看後陷入迷惑,明華裳和明華章這兩人又在做什麼?明天他們不是要去慶功宴嗎,去燈架做什麼?

蘇雨霽覺得這條密語透著說不出的奇怪。她正在思忖,餘光掃到熟悉的人影從街上掠過。他一眼都沒往跳舞的胡姬身上瞅,自然也沒注意到,蘇雨霽就站在酒肆內,被人群淹沒在裡層。

蘇雨霽神情一變,本能要叫住他,腦子卻突兀地劃過僕婦的話。蘇雨霽猶豫了,這片刻的功夫,蘇行止已越過酒肆,頭也不回朝前走去。

蘇雨霽不由生出好奇,他既然已經散衙,為何不回家?昨日沒聽他說要和同僚應酬啊?

而且,他既出身寒門,如今又在御史臺供職,滿朝文武誰敢和他結交?蘇行止要去見的,會是誰?

蘇雨霽曾經篤信她和蘇行止之間永遠不會有秘密,但這一刻,僕婦的話像一根刺梗在她心頭肉裡,刺的她坐立難安。蘇雨霽第一次沒有奔向自己的養兄,而是目睹他經過而不出聲,悄悄跟在他身後。

她眼睜睜看著蘇行止進入一座他平時絕不會去的酒樓,徑直上了二樓包廂。蘇雨霽藏在外面,正覺得自己今日行為十分可笑,打算轉身回家的時候,眼神一凝,注意到一輛熟悉的馬車。

蘇雨霽心裡重重一咯噔,那一瞬間,彷彿知道他去見誰了。

他的親生妹妹,明華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