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74章 銀河

 謝濟川垂眸盯著茶水,良久不語。明華裳對大周疆域不甚熟悉,更不認識黑棘和普通荊棘有什麼區別,她只對白日看到的事情很感興趣:“按目擊丫鬟和魏紫同院之人的說法,魏紫死亡時間在四更到辰時二刻之間。我記得昨天看到魏紫的時候,她穿的是一身藍色半臂配松綠色長裙,今日去看她的房間,裡面色彩也多是冷色調。那她最後死時,為什麼穿的是大紅衣服呢?”

 任遙沒聽懂這有什麼關係:“衣服而已,說不定是兇手給她換的,這有什麼大不了。”

 明華裳卻咬唇不語,她彷彿落入一個玄而又玄的世界中。在這裡,她不是明華裳,而是一個面目模糊、性別不明的兇手。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才會給魏紫換衣服呢?

 任遙沒在乎這些小細節,遺憾道:“可惜昨夜出事後,太平公主就讓人把遲蘭死亡現場的字跡和血跡洗去了,要不然直接比對字跡,也能有線索。”

 明華章聽到這裡眉梢動了下,看向謝濟川。謝濟川裝聽不懂,但架不住明華章目光如灼,他裝死也沒用,只能無奈嘆道:“太晦氣了,你想起我的時候能有些好事嗎?”

 明華章不為所動,說:“他自小有神童之名,過目不忘,只看一眼就可以臨摹別人的字跡。黍離,取紙筆來。”

 任遙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只存在於書本中的天賦竟然有人能做到:“真的?”

 謝濟川嫌棄地擰著眉,很希望這是假的。明華章隨身攜帶筆墨,就像明華裳隨時攜帶吃食一樣,黍離很快就把宣紙取來了。謝濟川自知躲不過,認命地潤筆:“交友不慎,真是交友不慎吶。”

 謝濟川甫一落筆,院外隱隱傳來什麼東西撞倒的聲音。這道聲音很輕微,但明華章耳朵一動,眼神驟然變得尖銳:“誰?”

 明華裳被從那種奇怪的狀態中驚醒,她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覺得鼻尖掠過一陣勁風,隨即背後猛地灌進來風雪,明華章的身影已衝入雪幕中。

 任遙也咬牙切齒站起來,提起自己的槍就往外跑:“是哪個宵小在此裝神弄鬼,嚇得姑奶奶一夜沒睡好。狗東西,拿命來!”

 任遙也風風火火衝出去了,明華裳愣在原地,茫然問:“怎麼了?”

 謝濟川站起身,說:“興許逮到鬼了。走,出去看看。”

 臨淄王這話看似卑微,但句句都含著軟釘子。他先是搬出來女皇,警告魏王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又扯出太平公主,暗示皇儲、太平公主以及女皇乃是血脈至親,和魏王這種隔了房的侄兒不一樣。

 魏王緊盯著臨淄王,目光十分陰鬱。定王左右看看,忽的將目光投注在明華章、明華裳身上,問:“這是誰?”

 明華裳正提心吊膽聽著李家、武家對抗,突然矛頭轉到她身上,她都愣住了。好在明華章始終擋在她身前,少年的脊背修長挺拔,替她擋住那些意味不明的打量,拱手道:“在下鎮國公府明華章,這是舍妹。”

 聽到鎮國公府,定王稍微有些印象了,好奇問:“莫非你們就是龍鳳胎?”

 明華章微微頷首:“正是。”

 定王年輕的時候就是出名的美男子,如今人至中年,容貌、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反而更增添一分少年人沒有的儒雅從容。

 他目光從明華章身上掃過,他久不參加宴會,竟然不知,洛陽什麼時候出了這樣清俊的少年郎。

 其實武家人無論男女,長相都好看,女皇年輕時更是值得正史特意提一筆的“美姿容”。但這位少年不一樣,他的好看是一種清貴高冷、天生睥睨的好看,和武家那種偏柔偏媚的皮相截然不同,彷彿生來就是受人供奉的。

 這樣的氣質,倒讓他想起一個故人——太平公主的第一任丈夫,已經死去的駙馬薛紹。

 定王注意到少年一直若有若無擋著身後的女子,他輕輕笑了笑,說:“龍鳳胎好,公主最喜歡這類吉利的兆頭,你們見過公主了嗎?”

 “回定王,臣已向公主問安。”

 太平公主聽到魏王和臨淄王、巴陵王相撞,已經從殿裡趕出來。她臂上挽著大紅披帛,彷彿沒看到魏王那邊明顯不對勁的氣氛一般,笑著說:“魏王,駙馬,你們來了怎麼不進來?外面起風了,估計今夜又要下雪,還怪冷的。快進來吧,正好陪我下局雙陸。”

 太平公主出現後,臨淄王悄悄放鬆了肩膀,知道暫時安全了。果然,魏王看到太平後不好再發難,半玩笑半試探地走向殿內:“今日來了那麼多青年才俊,你不去詩會上看看,反倒自己待在後殿下雙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