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自知之明

 我臉上寫“傻蛋”兩個字了嗎?霍去病心想。

 衛少兒起身, 霍去病後退。衛少兒真攆不上兒子,心累的停下搬救兵,“大兄, 你管不管?”

 衛長君道:“我有沒有提醒去病不合適?去病跑什麼?他知道錯了。還要我怎麼管?”

 衛少兒被問住。

 霍去病聽不清大舅說什麼,但看母親的表情他也知道安全了。礙於母親手裡還有個細長樹枝打人很疼, 他小心翼翼,試探著往前。

 衛少兒氣不過:“那也不能一句話就算了。”

 衛長君衝大外甥招招手。小少年快速過去躲他身後。衛長君好笑:“未來大將軍還怕母親?武功白學了啊。”

 “武功蓋世也不能打母親啊。”小霍去病期期艾艾地說。

 衛長君衝衛少兒挑眉,聽見了嗎?這麼孝順的孩子你也捨得。

 衛少兒不捨得,只想嚇唬嚇唬他。可兒子太機靈, 跑的比兔崽子還快, 她就來氣了,“再有下次——”

 “叫大舅打我。”霍去病替她說。

 衛少兒滿意地點頭。

 霍去病當真好奇, 但他不敢大聲嚷嚷了。待母親又去竇家門口跟竇嬰夫人聊天, 他趴在衛長君背上,小聲問:“我母親和陳兄怎麼還不生小孩啊?我可不想以後帶弟弟跟領外甥似的。”

 “也有可能是妹妹呢。”

 霍去病想到小姨母家的兩個妹妹, 乖巧懂事, 給什麼吃什麼, 有時饞的手癢也不說要,“妹妹也可以。大舅,知道為什麼嗎?”

 衛長君:“孩子是天意。陛下有個姊妹成親十多年才得一子。你母親和陳掌五年有沒有?”

 霍去病搖了搖頭, “那我以後不問了。”

 “乖啊。”衛長君抬手摸摸他的小腦袋。

 霍去病撥開他的手:“又不是小孩子, 還哄我。”

 衛長君反手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啪一聲,嚇得將將轉過身看熱鬧的小公孫敬聲打個激靈,又著急忙慌往外祖母懷裡鑽。

 霍去病本打算給他大舅一下——輕輕朝他腦門上一巴掌。不經意間看到小表弟的慫樣, 頓時樂不可支, “他這樣還天不怕地不怕呢?”

 衛長君瞥一眼不敢睜眼看他們的小外甥:“他是不如你小時候勇。你小時候屁股腫了都能忍住不流淚。他挨一巴掌恨不得哭倒長城。”

 霍去病得意:“那當然啦。男兒有淚不輕彈。大舅說的。何況我是要當大將軍的人, 哪能動不動就哭。”

 “不錯!”衛長君也不吝嗇誇讚, “但有時候哭有用。”

 霍去病好奇,阿奴搬著小馬紮過來,五個半大小子也禁不住圍上來。韓嫣更是恨不得豎起耳朵,等他“胡謅”。

 衛長君:“去病不常哭吧?”

 “我沒哭過!”霍去病不假思索地說。

 這不是重點,衛長君懶得計較,“你沒跟阿奴哭過?若是阿奴有一把鋒利的寶劍,劍鞘很精美,你很想要,可無論你哄他還是威脅他,他都不給你。你可以試著流兩滴眼淚。阿奴一看去病都哭了,想必他要這把寶劍另有他用,不止是因為喜歡。還是給他吧。”

 “我才不會!”霍去病大聲反駁。

 衛長君看阿奴:“你會嗎?”

 阿奴想象一下那種情況,“我會給去病。”

 霍去病猛然看向他:“你傻呀?”

 衛長君:“不是阿奴傻,是他太瞭解你,認為你不可能因為喜歡而流淚。好比你剛才強調不會為一把劍哭哭啼啼。這放在兵法中叫示敵以弱。也可以稱之為出其不意。”

 韓嫣頗為遺憾地說:“可惜你做不好也裝不像。阿奴也很少哭,阿奴以後可以試試。”

 阿奴點頭記下了。

 霍去病不禁問:“拿我試啊?”

 韓嫣樂了:“有自知之明,好孩子!”

 霍去病氣得站直想吼他,又覺著重要的是阿奴不是他,“阿奴,你敢算計我,我不打你,我跟你姓!”

 阿奴:“天天想跟我姓。”

 “你——”霍去病把餘下的話咽回去,又往他大舅背上一趴,“大舅,我跟你姓好不好?”

 衛長君好笑,真孩子氣啊。

 “除了皇家,姓什麼重要嗎?”衛長君朝韓嫣看一下,“他姓韓就是淮陰侯韓信的‘韓’?我覺著你姓霍挺好,以後世人想起“霍”這個字,最先想到的是霍去病。‘霍’因為你而不凡。好比你姨母衛子夫,她生下長公主之前長安有幾個人知道‘衛’這個姓?提起‘衛子夫’,世人還會覺著這是個什麼名,真難聽。”瞥一眼大外甥,“如果想跟我姓,那就更沒必要了。你和敬聲都是我外甥,給敬聲改姓衛,他最親的人還是公孫家的人和你姨母啊。”

 這些道理霍去病都懂,“我就想跟你姓。”

 衛長君不禁懷疑是不是每個小孩這個階段都會冒出這種想法,他上小學的時候不止一次想改名,他弟弟妹妹想改隨母姓,只因母姓聽起來大氣。後來上了初中知道衛青,他們以姓“衛”為榮才消停。

 “長安鄉民都知道衛家有個小霍公子啊。”衛長君伸手把孩子勾懷裡,“改名得找縣丞,縣丞問起來,我說去病要改的。縣丞信嗎?不信!小孩子懂什麼,還是當長輩的想改。別人會因此認為舅舅心胸狹隘,養你幾年都不許你姓霍。”

 霍去病盯著他問:“又糊弄我呢?”

 韓嫣微微搖頭:“這次沒有。鄉野小民姓名全改了也沒人說三道四。你是衛夫人外甥,你大舅這幾年名聲大噪,吃過紅薯和玉米的人都知道長安有個‘衛大公子’。你大舅身邊的小事宛如螞蟻,世人能當成象來討論。甚至東方朔、司馬相如或張湯都會登門詢問,出什麼事了,怎麼突然給小公子改姓,是不是小公子父親來跟衛家搶人。”

 霍去病驚得瞠目結舌,這麼誇張的嗎。

 衛長君捏捏他的小臉令他回神,“你當我為何不止一次提醒你祖母深居簡出?為何對敬聲和你們這麼嚴厲,還不許你兩個舅舅在太學惹事生非?別人打他倆,他倆還回去,也能被人當成仗勢欺人。”說完找兩個弟弟。

 兄弟二人在他身後,見他回頭,放下圍棋。

 衛長君:“若是有人當眾招惹你們,有足夠多的證人就大大方方還回去。若是隻有幾個人,你倆就嚎啕大哭或裝作很難受,跟死了兄長似的。”

 兄弟二人笑噴,大兄不愧是大兄,狠起來連自個都詛咒。

 阿奴對“哭”很感興趣,“好用嗎?郎君。”

 衛長君點頭:“不能常用。”衝兩個弟弟道,“偶爾一次哭的悽慘,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招惹你們的太學生長輩都會認為你們傷的很重——內傷。帶重禮登門道歉是肯定的。疼孩子如你大姨母,也得狠狠教訓一頓敬聲。就是不如你們親自動手還回去痛快。”發現大外甥聽得認真,“這招,你不屑用。我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