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78章 聚會


 而祁年春和她之間,也沒有老夫少妻應有的溺愛、關懷。從他們夫妻兩個進來到現在,兩人的眼神就沒有往一塊碰過。

 顯然,這對夫妻不顧世俗目光、家人反對在一起後,過得並不好。

 曹芳笑呵呵地招呼著大家,給大家拿瓜子,說:“這些瓜子是我老家給帶來的,在當地特別有名,炒瓜子的個體老闆是本省第一個萬元戶,還上過報紙。”

 這事兒顏如許也聽說了,去年春節那位老闆還搞起了銷售評比,說是第一名獎勵一輛上海牌的小轎車,轟動一時。她抓一把嚐嚐,酥、香、入味,確實味道不錯。

 曹芳看見他們吃就很高興,說:“老家人給我帶來一尼龍袋子,得什麼時候能吃完啊!你們走的時候都幫我帶走一些減輕負擔,大夏天的太容易返潮,返潮就疲了不好吃。”

 曹芳這樣說就是不允許大家拒絕,因著瓜子不值錢,大家象徵性的推拒一番,再感謝一下。

 別人送東西,你一定要推拒,如果不推拒直接收下,人家會覺得你另類,怎麼給就要呢,一點都不知道客氣,但最好只推拒兩回,推拒多了就是車軲轆話來回說,太煩人,最好裝成迫不得已,不好意思,受之有愧,最後再真心的感謝。

 都是套路!

 在座的都是人精,顏如許能看出來祁年春夫妻兩個有問題,大家自然也沒有看到。所以自從周愛青來了之後,曹芳就再也沒有談論家庭、孩子的問題,而是轉而說起了物價,說最近什麼都漲,就工資不漲,說起了百貨大樓進了什麼新貨,說起了最近流行的衣服、髮型,最後又說到了《百花電影》雜誌。

 曹芳說:“你們雜誌我是從紅星電影廠專題開始看的,拿起一看封面的字,說是電影廠探秘,我就好奇的買了一本,之後期期都買。”她還拉開了櫥櫃,讓大家看裡面放著的往期雜誌,說:“這回搬家我也千里迢迢的給帶回來了。後來我們家老嶽說,康副總的愛人就是大眾電影雜誌的編輯,我老激動了,那會兒就想認識你,不過先是工作調動,又是搬家,又是孩子們轉學,拉拉雜雜的事情太多,一直拖到現在才見面。”

 接著,曹芳又興致盎然的跟顏如許談起了電影幕後的幾個問題,王紅梅和周愛青也插嘴討論,成了個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顏如許就跟他們說自己去參觀電影廠的所見所聞,比如擬音師怎麼配出馬蹄聲,怎麼配出刀劍聲,都是雜誌裡頭不曾寫到的,幾個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直到保姆過來問,是否可以上菜時,大家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話題。周愛青很羨慕的說:“顏大姐你的工作真好,真羨慕你,你見過港島的大明星們嗎?”

 顏如許說:“見過一個,演過電影《華國心》的演員張明德,去年來內地參加春晚時,我參訪過他。”

 那是內地第一次刊登港臺明星的專訪。但是卻命運多舛,經過層層審核、無數次修改,歷經了兩個多月上面才發表。一開始,稿件被打回來,說是敏感度高,讓修改,卻又沒給修改意見,顏如許想著那就乾脆別發好了,換篇稿子好了,上面又不同意,說有更深層次的政治意義。顏如許只好一遍一遍的改,改完稿子之後看見張明德這三個字就覺得腦瓜仁兒疼。

 以後再有港臺明星來內地,顏如許也不去採訪了,費時費力不討好。

 “哦,張明德呀。”周愛青語氣有些失望,說,“他長得一般,還是劉耀華帥氣!”

 她現在的表情很像個在大學校園裡,對未來生活充滿了憧憬和想象的學生,提到劉耀華時,眼睛裡有了光。

 劉耀華確實很帥,是和祁年春完全不同的類型。祁年春身上是歲月和知識錘鍊出來的儒雅從容,而劉耀華身上充滿了荷爾蒙的男性氣息,說白了就是長得很帥身材誘人。顏如許不動聲色的往男人那邊瞧,祁年春頭髮花白,雖說保養得宜,但到底歲月不饒人,臉上開始長出淡黃色的老年斑,褲腰帶扎到了微微挺著的小肚子上面,皮膚也略顯鬆垮。

 一個喜歡劉耀華的人,是出於真愛才跟了祁年春的嗎?顏如許不僅懷疑起來,她碰觸到了康從新投射過來的目光,似乎在問她怎麼了,顏如許忙搖頭,意思說自己沒事。

 保姆開始端菜,女人們都站起來去廚房端菜,顏如許也跟著站起來。曹芳說:“你不用端,廚房太小,人去得多了反而礙手礙腳的,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親切得彷彿是自家長輩。

 顏如許也沒再客氣,從善如流地去小小的衛生間洗手。衛生間實在太小了,人蹲在坑裡,雙肘正好碰觸到兩邊的牆壁,窄小又壓抑,完全沒有考慮洗澡的問題。她不由得擔心,將來自己家的房子會不會也是這種格局,一點都不合理。

 晚上,酣暢淋漓的夫妻生活後,顏如許懶洋洋躺在康從新懷抱裡,盤點今天這一次上門,顏如許說:“我已經好幾年沒和陌生人這樣相處了,跟他們聊天還蠻舒服的。曹芳是老大姐,事事妥帖,人人都能照顧到,王紅梅為人清高,但也不是不合群、個色的人,她可能很看不上她丈夫,言辭之中對他多有不屑,至於周愛青嘛,好像個小姑娘似的,有些天真,愛幻想。”

 康從新早就看出來對今天這次做客,顏如許並不反感,現在看顏如許興致勃勃跟她講這些事,心裡頭也高興,就一下一下的順著她的頭髮,做個耐心的聽眾。

 顏如許把玩著他的手指頭,又指揮著康從新將電扇的風力調小一點。進入8月後,晝夜溫差更大,晚間並不算熱,但架不住有康從新這個火爐在,兩人又是摟著抱著,誰也不肯鬆開,屋裡頭整夜的開著電扇,這會兒開始落汗,顏如許便覺得有些涼了。

 康從新去調了電扇,又將風扇拿得稍遠了些,而後躺到原來的位置,顏如許就又自動的靠過來,難得地生了八卦的心思,說:“我猜,最開始那個祁工是愛著周愛青的,不然也不會頂著子女和道德倫理的壓力,在前妻屍骨未寒的時候就跟她表外甥女結婚。不過,結婚之後,激情漸漸退散,感情也就不剩什麼了。至於周愛青,祁工有錢有地位,跟了他一下子就能過上人上人的生活,感情不感情的對她來說無所謂。祁工這個人真令人齒冷,說是和前妻感情深厚,轉眼就娶了別人,厭棄了現任妻子就對人使用冷暴力,真是個渣男!”

 因著這個問題,當初上級也在要不要把祁年春調到工業集團擔任副總這個問題上猶豫過,後來考慮了再考慮,認為這只是情感道德上的小瑕疵,是些小問題,不涉及到大義,是可以忽略的。

 康從新深入調查過祁年春。他的人生確實除了涉及男女關係的這件事情外,其他並無可以指摘的地方,但就這件事情,就將他的半生清譽全給毀掉了,落得個眾叛親離。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才娶到的妻子,稀罕了沒幾年就被他厭棄了,就像是被中了蠱,又解毒了一般,熾熱的感情忽然就消退了。現在的周愛青對祁年春來說,就是個沉重的包袱,想甩甩不掉。他想和子女們修好,但有這個包袱在,子女們寧可在外面吃糠咽菜也不肯接受他的幫助。

 康從新不知道後世的資訊多發達,顏如許又看過各種各樣狗血的真事,只覺得顏如許還真是聰明,才跟人家夫妻兩個接觸,就把真實情況猜個七七八八,他不由得又將顏如許摟緊了些,說:“別為別人的事情生氣了,睡吧。”

 脫離職場一年多的王雅妮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用她的話說是上班比帶孩子輕鬆多了,孩子交給了剛辦完退休手續都婆婆。

 上班前夕,剛給孩子斷了奶,天天在辦公室泡麥芽水,但還沒有完全回奶。夏天衣服薄,胸前經常洇出來一片,因著辦公室裡還有個男同志,王雅妮就很尷尬,還遮遮掩掩的,次數多了,王雅妮就習慣了。再加上有黃麗梅這個臉皮特別厚的“老嫂子”在,把王雅妮也帶得坦然無比。

 現在辦公室裡有正處於妊娠期的,有哺乳期的,還有兩個老大姐天天給兩人傳授懷孕、坐月子、帶娃的經驗。陳陽從一開始臉紅無措,恨不能躲出去,變得泰然自若的聽,偶爾還能插兩句嘴,生生把陳陽這個還沒有結婚的大小夥子帶成個“婦女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