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甜甜 作品

第120章 持酒平天下9





一襲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人賞心悅目,若是叫以前認識她的人看見她,完全想不到,她會是當年那個囂張跋扈的沈家大小姐。




陳烈酒不懂茶,他喜歡帶人去茶樓喝茶,也是因為茶樓比起酒樓要清靜一點。




所以他對沈晏殊這一套動作沒什麼欣賞的,反而目光和初到這個地方的糯糯一樣,眼睛不停看著周圍的環境。




“呀!”糯糯小朋友一路都沒有吭聲,卻在這時吭了一聲。




陳烈酒朝他的方向望過去,卻見正廳的大殿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筆墨,有被人寫了不滿意攥成團扔在地上的,也有如卷軸一樣長掛在樑上像縵簾一樣隨意垂著的,還有撒在地上塗抹了墨水的宣紙以及筆墨紙硯。




看上去就像是個文人瘋子待過的地方,不怪糯糯呀了一聲。




沈晏殊給陳烈酒倒了一杯茶,見他們兩人看著一旁的正殿,不好意思地朝陳烈酒笑笑,“殿內多寂聊,殿下喜歡在這裡寫些東西發洩,他不喜歡下人收拾,讓你們見怪了。”




陳烈酒收回目光,不再看那邊,喝了一口太子妃給她的茶,直抒胸臆道:“臣來找太子妃是想請太子妃出山,去學校給孩童啟蒙。”




“啟蒙?”沈晏殊沒想到陳烈酒這個素不相識的哥兒來找她,竟然是請她去給孩子當夫子的。




“可是你手中抱著這個孩童?”沈晏殊沒聽說過學校,既然帶個學字,她還以為是私塾之類的學名,看到陳烈酒抱個孩子,還以為是帶他來拜師的。




幾個月大的孩子拜師雖然不合常理,但也不是沒有。




有些比較重視孩子教育的家庭,一歲多就在給孩子找啟蒙老師,為的就是他們三四歲就能出口成章。




“不是不是。”既然許懷謙說了要放養糯糯,陳烈酒也不是那麼苛責的人,讓孩子生下來連牙都沒長齊,就要開始讀書,“是我在宮外建立的學校。”




說著,陳烈酒就把他這個學校的事給說了說。




“女子、哥兒,男子在一塊讀書?”沈晏殊聽著陳烈酒的話,心神顫了顫,“現在女子、哥兒也可以為官了?我剛聽你一直在自稱臣。”




“也不全是。”陳烈酒沒有點頭,只是把商部的事給他說了說,“我現在就在商部任職,雖說算不得什麼正兒八經的官,但好歹也是替女子、哥兒邁了一步。”




“是這理。”沈晏殊頷首,要是她當年也有這個商部在,她就不用嫁給太子,去商部任職也可以,想罷,她想起陳烈酒說這個商部是皇后在管理,又問了一聲,“皇后還有這個胸襟?”




她記得她當年可是唯唯諾諾得很,後來當了皇后,一身氣勢,她也只當她一著得勢,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了為故,其他事倒是不知道了。




“娘娘很好。”皇后有沒有胸襟,陳烈酒不清楚,不過現在的這位皇后的確當得挺稱職的。




見陳烈酒不欲多說,沈晏殊也不問了,只是喝著茶沉默,不知在想什麼。




“不知太子妃可有考慮好了?”她不說,陳烈酒就主動問,“只要太子妃點頭,有什麼條件儘管提。”




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只有提了才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沈晏殊放下茶盞正要說話時,正廳裡傳來一通筆墨紙硯掃地的聲音:“不行,不許去,我不同意!”




沈晏殊好像意料到了這個結局,放下茶盞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給陳烈酒說道:“你也看到了,我這裡多有不便,怕是這個職位我並不能勝任。”




在這宮殿裡被囚禁了這麼多年,沈晏殊早就認命了,如果她出去逍遙快活了,嵇淮瑞會痛快嗎?




不,他巴不得她跟他一塊如此遭受折磨。




所以即使這個能出宮去見識外面的機會,擺在她面前也沒用。




陳烈酒朝嵇淮瑞看過去,見他站外昏暗的正廳一角,面目陰沉得可怕,像看什麼髒東西一樣看著陳烈酒。




陳烈酒卻還是不懼怕他,不明所以地問他:“為何?”




嵇淮瑞要是喜歡沈晏殊的話,有這麼一個出宮透氣的機會,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




嵇淮瑞要是不喜歡沈晏殊,把她弄走,他不就更暢意了麼?




“不為何。”嵇淮瑞瞥了眼沈晏殊,似乎也有點意外,沈晏殊居然拒絕了,收斂了些態度,不客氣地對陳烈酒說道,“文昌殿不歡迎你,以後莫要再來了,你走吧。”




此刻,嵇淮瑞對這個突然進來的哥兒再沒有什麼好感可言,直接下了逐客令。




突然就被攆的陳烈酒也愣了一下,就這麼談崩了?




這哪裡是不好說話,分明就是喜怒無常。




“啊啊啊啊啊。”就在陳烈酒猶豫究竟是走人,還是坐下再坐一會兒時,他懷裡的糯糯小朋友不安分了,瞪著雙腿給他阿爹表示,他要下去。




陳烈酒本想換個手抱他,哪知他瞅準機會就離開了陳烈酒的懷抱,茶室用的是在地上放蒲團的方式落座的,糯糯小朋友從陳烈酒懷裡掙脫開來,就飛速地往正廳那邊爬著。




最近他和許懷謙老在家裡玩那個爬行的小遊戲,爬得可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嵇淮瑞腳前。




剛看到嵇淮瑞陰沉的臉,陳烈酒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腳就把糯糯給踹飛。




忙跟上糯糯的步伐,急切地喊道:“糯糯,回來!”




從前很聽話的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非但沒聽陳烈酒的話,還拿小手去拽嵇淮瑞的腳。




見拽不動,他還抬頭讓嵇淮瑞抬腳:“啊——”




嵇淮瑞低頭與他大眼瞪小眼片刻,這才發現自己腳下踩著一本深紅色的書籍。




在這一片全是黑白的宮殿中,唯獨這本紅色的書籍格外惹眼,不怪這孩子會注意到。




他試探地收了收腳,果然小孩就去扯那本書,發現還是扯不動後,又抬頭看他:“啊——”




好像在說,你再收收腳啊,我拉不動啊!




嵇淮瑞扯了扯唇角,這孩子還挺可愛的,要是他的孩子還在的話,他的孫子也能有如他這樣一般大的吧。




想到他的孩子全部死於他弟弟刀下,嵇淮瑞心上一痛,鬆了鬆腳,糯糯成功地拿到了那本紅色的書籍。




因為他一直在扯,嵇淮瑞這一鬆腳,他的後背朝後一仰,嗑在了趕過來接他的陳烈酒小腿上。




“當——”地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嗑疼,就聽見他抱著書笑了:“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彷彿拿到了什麼令他很開心的東西一樣,小乳牙都笑了出來。




陳烈酒對孩子的大膽和淘氣,氣笑,將他抱了起來,看了看他的後腦勺沒有撞出包後,又看了看他手裡的書:“一本書,開心成這樣?”




說完又去看嵇淮瑞的態度,見他面路難過的神色,抽了抽糯糯懷裡的書,想要把他還給嵇淮瑞:“糯糯乖,把書書還給爺爺,家裡你爹有許多這個顏色的書,阿爹都找出來給你玩好不好?”




但不知道為什麼,不管陳烈酒怎麼拉,糯糯小朋友都不鬆手,緊緊地抱著書,一直開心的笑。




笑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宮殿裡,讓這個沉寂了許久的宮殿,突然間多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也不知道糯糯小朋友哪點打動到了嵇淮瑞,他動了動眼皮,瞅了眼還在孜孜不倦勸說孩子把書還給他,並沒有不管不顧明搶的陳烈酒,說了聲:“既然孩子喜歡,就送給他吧。”




從前抱進宮裡的孩子,他作為太子都是要給見面禮的,這孩子只是拿了一本書而已,他不至於給不起。




“嗯?”陳烈酒被嵇淮瑞這個態度給驚到了,這人剛剛的態度還極為不好相處來著。




“嗯?”他嗯嵇淮瑞也嗯,兩人的目光一對視,陳烈酒很識時務的應下了:“謝太子殿下賞賜。”




“嗯。”嵇淮瑞這才滿意了。




陳烈酒摸不準嵇淮瑞這喜怒無常的性子,不知道現在該不該繼續勸說,靠著糯糯手裡的書本,想了想,算了,拿人手短。




這個時候再繼續勸說下去也不好,他改日再來吧,於是向嵇淮瑞辭行了:“今日多有叨擾太子,太子妃,臣改日再來拜訪。”




“改日?”嵇淮瑞那陰陽怪氣的勁又上來了,“誰允許你改日還要再來了,我這宮殿不是你這哥兒想來就來的,從今日起,文昌殿落鎖,再不見客。”




嵇淮瑞確實是沒有出宮的權利,但不至於連落鎖的權利都沒有。




“太子殿下,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請為太子妃想想。”陳烈酒也是看在嵇淮瑞賞了糯糯一本書的面子上,願意與他說說話,“她和你一塊被囚禁在這深宮中,無怨無悔陪了你這麼多年,你的家人怎麼對你那是你的事,太子妃還有她的家人。”




“況且她出宮又不是去玩樂的。”陳烈酒神色也,雖說夫妻本是一體,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但陳烈酒想,他和許懷謙要是有一天也落到這個地步的話,他會全力保全許懷謙,“她是出去教學的,做不成母儀天下的皇后,做個桃李滿天下的先生都不行嗎?”




“如果太子妃真不想去,我不會強求。”陳烈酒也做了自己的退讓,“但太子殿下如此霸道,連她的意願都未曾問過,就直接給她下了刑,是不是未免也太不顧及太子妃陪伴殿下這十幾年的囚禁之情了。”




太子妃和太子之間絕對有事,什麼事陳烈酒不知道,但陳烈酒知道,不管出了什麼事,對方能夠陪伴這個前太子在這禁宮中十幾年之久,連茶室都建在他書寫的宮殿旁,從陳烈酒的角度看,太妃妃坐的那個位置,能一眼看到正在案桌上書寫的太子,那些事也該放下了。




嵇淮瑞眯起眸子看了一眼陳烈酒,轉頭向沈晏殊問過去嗎:“你想去嗎?”




沈晏殊有些沉默,她聽陳烈酒講那個學校是由女子、哥兒還有男子組建的就有些憧憬了,再聽現在的女子、哥兒讀書出來不必嫁人,可以去考商部的任職,就想出去看看。




但嵇淮瑞要是不同意,那便算了吧。




沈晏殊沒有說話,嵇淮瑞就知道她想去了,磨了磨牙,似有不甘心又似折磨陳烈酒地笑了:“好啊,我可以同意,要是你們也能把我從這深宮裡放出去我就同意。”




把前太子放出宮?




陳烈酒挑了挑眉,他還真敢想,他去看太子妃的反應,太子妃只是淡淡道:“聽他的。”




陳烈酒就知道,要是這事辦不好就談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