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甜甜 作品

第87章 攜酒上青天31



方天祿就是一個毛遂自薦的官員, 他是戶部的一個給事中,在戶部任職已經十來個年頭。




他也是個農家子,剛考上進士那會兒, 縉朝才剛開國沒有多少年,他帶著他滿腔地進入官場, 本以為可以為縉朝拋頭顱灑熱血, 把國家建設得更好。




可他進入官場這麼多年,面對的是一個只喜歡詩詞歌賦, 文章奏摺寫得不好沒有升遷機會的先帝。




好不容易熬走先帝, 來了個一心政務的昌盛帝, 但國家的底子都已經被先帝和朝堂掏空了,他每天在戶部面對的都是一些猶如空中樓閣般的賬本。




頒發政令要錢、建設要錢、改革要錢,樣樣都需要錢, 而他所在的戶部,每年收上來的稅收就那麼一點點, 這裡分分,那裡挪挪,每年剛收上來的錢還沒有捂熱就沒了。




想要看到國家繁榮昌盛太難了。




他覺得, 基層要是不改變,上層永遠沒有錢,永安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這兩年永安府的稅收,每年都在上漲, 從前幾年的二十萬兩到現在已經有突破三十萬兩朝四十萬兩進發的速度了。




這還僅僅只是一個府的稅收, 全縉朝可是有三百多個府啊, 要是每個府都能像永安府這樣, 那縉朝該有多興旺發達?




可惜, 吏部雖然已經按照永安府的建設在其他各州府在建設了,但不知道為何,一年過去,效果甚微,除了極個別出挑的州府,其他州府報上來的稅收增長幅度並不大,有些稅收賬面上竟然還出現了赤字。




方天祿不是吏部的人,不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地管理的,




他就是算著這每年的稅收,越算越覺得沒勁,越算越覺得前路沒什麼希望。




他已經在戶部任職十幾年了,若是戶部的稅收一直是這個狀態的話,下面的官員別說是升職了,不降職都算是好的。




他們這些農家子,背後又沒有人脈,出了事連個替他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必須得為自己找條出路。




這次去支援盛北他就覺得不錯。




自許懷謙進入官場以來,幾次為朝廷籌措錢財,他都是看在眼裡的,雖然法子有些討巧,要是沒有他家夫郎,根本成不了事,可不得不說,他成功了就是厲害的呀。




有夫郎這條人脈在,為何不用?




在官場上當官還講究關係、人脈、聯姻之類的,連帝王都逃不過姻親的幫助,人家用夫郎的關係為自己的升遷鋪路,有何不可。




他們這些人想要還沒有呢。




因此方天祿並不以許懷謙靠夫郎為恥,反而覺得他福氣好,能夠娶到這樣一位賢內助。




兩人相輔相成,何愁不成事,




看看這次盛北水患,兩人聯手一下子就解決了盛北的錢糧危機,讓盛北少了多少餓殍枕藉之人。




先前他還擔心要是吏部官員管理的話,沒準到了後期會有不少向災民們伸手的官員,沒想到,這件事最後竟然叫許懷謙接手了。




人家能在災難之處就去籌集如此多的錢糧,怎麼也不可能會做出那等殘害災民之事,只會為了災民從而更努力地去建設。




沒準會像永安府那樣,把一個默默無聞的窮府,打造成全天下人皆知的富府?




想想,永安府只是一個府,盛北可是一個承宣布政使司啊!




要是整個盛北的各州府都成了如永安府那樣,每年的稅收能高達三十四萬兩,那他們縉朝豈不是就能徹底起來了!




方天祿一想到這裡,內心就遏制不住地興奮,他想去,他想親眼去見證這盛北究竟是怎麼起來的!




因此,朝廷一下達去建設盛北,他就主動提交了自己的名字。




當然,也有很不能理解他的同僚,比如跟他一塊當給事中的嚴智淵,他見方天祿自動給上司說了要去盛北,覺得他傻:“你傻不傻啊,那盛北現如今都被淹成什麼模樣了,你去了能有好日子過麼?”




“許大人不是在哪兒麼?”方天祿對別人不太信任,對許懷謙還是頗為信任的。




“他能成什麼事啊。”嚴智淵承認許懷謙是有些搞錢天賦的,但是,“商人們的錢他能榨的都已經榨得差不多了,你不會還指望他能夠像打理永安府那樣再打理一個盛北出來吧?”




“難道不行嗎?”心思被戳中,方天祿不由得問了句。




“當然不行了,”嚴智淵給解釋,“水災過後的農田上面的熟土都被衝跑了,重新覆蓋上來的都是常年堆積在河道里的涼土和沙子,這種土是極為不容易種莊稼的,更別說種藥材和其他了。”




“啊!”方天祿雖然出生農家,但他生活在一個沒有水災的地方,對這水災過後的田地還真不清楚。




“啊什麼啊,”嚴智淵就說方天祿傻吧,“你是不知道這涼土想要恢復到耕種前的田地,至少都要經過三五年的打理,三五年才把田地打理好,再從無到有去建設,你這沒有十年八年的回不來了。”




“你回不來不要緊,你妻兒呢?”嚴智淵繼續說,“你忍心把你家孩子放在那種荒無人煙,都沒有好教學的地方學習?”




這就是很多人不想去當地方官的原因,在京城,無論京城官員品秩大小,所有京官家的孩子都是可以直接進入國子監學習的,而外地官員只有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員家的孩子,才有進入國子監的名額。




讀國子監有什麼好處?




從小就有名師教習,還能認識一堆官宦子弟,要是走了狗屎運和一兩個家中父輩官階比自家父輩高的成了至交好友,以後出仕也算是多份助力。




就算是最後運氣差,沒有考上進士,止步舉人,有那麼多同窗為官的好友在,謀也能謀個官職出來。




但去了外地有什麼?




書院裡的夫子?恐怕這輩子連縣城都沒有出過,如何跟國子監裡的教習比?




書院裡的同窗?能考上舉人者都是人中龍鳳,又能有幾個進士同窗,再者他們就算是入朝為官了,沒有先人帶路,也得自己摸石子過河,不來找你幫忙都好了,又如何能夠幫到你?




何況把孩子放在鄉下教習和放在京都教習,教出來的人,精神氣都是兩種模樣。




“老方,你家孩子今年十七了吧,”嚴智淵瞧著方天祿,“剛考上秀才沒兩年,過兩年就要考舉人了吧,這裡剛改革科舉沒多久,外地的夫子都在摸索著學習,你這個時候去了盛北,你家孩子怎麼辦?”




京官一旦調任,家眷也要跟著上路,除非在京城裡自己有房的。




方天祿一個農家子,一年俸祿養活一大家子都困難,哪兒還存得下錢買房?他一走他妻兒也要跟著走。




“但我都已經把名單交了上去,”方天祿聽嚴智淵這樣一說,也有些猶豫,他屬實是衝動了些,沒為妻兒考慮到,但他從不為自己的行為後悔,“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不如回家好好收拾行李,準備前往盛北。”




“就算是去了盛北十年八年不回來也沒什麼。”




能夠在盛北建設,一點點地看到盛北好,縉朝好,總比他在京城這一潭死水裡永遠看不到希望好。




他把盛北建設好了,縉朝蓬勃向上了,就算兒子不進去官場當官,以後也能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得更好。




“你簡直無藥可救了。”嚴智淵苦口婆心一番,見方天祿還靈頑不靈,搖搖頭,也不再說什麼了。




他現在有一番熱情別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等他到了盛北,看到那綿延千里,被洪水淹沒過,無法打理的絕望地方,就會想在京城待著不好麼,幹嘛要出來這麼累死累活。




除了方天祿,還有一個人想去盛北,那就是沈溫年。




當初他在華陰待了一年,對水災過後的建設也算是有些熟悉,覺得這次盛北之行,他就算不能讓盛北百姓完全恢復生機,至少也能少讓他們遭受些苦。




何況許懷謙還在哪兒,他想去看看學學許懷謙是如何建設的,以他那顆時政張口就來的腦袋,想必盛北的建設會很有趣吧。




結果,他家人人不讓他去。




“你現在好不容易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沈家人苦口婆心地勸道,“和你叔叔兩人在朝堂上為陛下打配合,比去盛北更重要。”




“何況盛北已經有一個許懷謙了,”沈延紹也勸他,“以他之能,區區盛北不在話下,你去了也只能錦上添花,而無法雪中送炭,縉朝不止一個盛北,還有其他十二個承宣布政使司,溫年你的目光不能只放在許懷謙身上,你不能走他走過的路,你得有屬於你自己路。”




“我自己的路?”沈溫年一下被沈延紹說清醒了,好像是自許懷謙解元的時政卷子十分出彩以來,他太過於關注許懷謙了。




時政學他、為官之道也學他,就連他的官路都有他的功勞。




拾人牙慧,並不可取,他的長處並不在於比,他得找出屬於自己的路。




“我知道了,謝謝小叔。”沈溫年清醒過來後,朝沈延紹深鞠了一禮。




沈延紹見沈溫年能夠如此迅速地反應過來,也是頗為欣慰,年輕人做錯事,走錯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做錯事,走錯路,還不知悔改。




京城的風雲許懷謙並不清楚,他這會兒正帶著災區一眾身強力壯的男人們扛著鋤頭耙子等工具在冰天雪地的荒地上挖水渠、開荒。




“都動起來啊,”許懷謙鼓勵著他們,“明年盛北百姓的吃食就都靠你們開出來的這些荒地了,多開多種,少開就一塊餓死吧。”




男人們有事幹了,當然就不會盯著女人帳篷裡那點羊毛了,不過他們拿著鋤頭氣喘吁吁刨地的樣子,真的很狼狽:“大人,我們也想多開,可這地凍得太硬了,還有冰碴子呢,這生鏽的鋤頭也挖不開啊。”




“挖不開就用斧頭砍,把冰砍鬆了,再繼續挖。”許懷謙看過了,盛北的天也不算是特別冷,凍土層只有二十五寸左右,用鋸末灰壓著土塊在土面上燒一晚上,就可以解凍,不是硬得挖幾十米都挖不開的那種地,稍微使點勁,他們可以的。




不過,也不怪這些人抱怨,因為許懷謙窮,他的錢還得留著做更重要的事呢,因此,他沒有錢給這些災民們購置鋤頭這類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