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甜甜 作品

第72章 攜酒上青天16



“——這!”




參奏的大臣們完全沒有想到許懷謙居然會這個時候回來, 一個個都當庭愣住。




愣過之後,又淡定了些:“你若沒有翫忽職守,因何緣故半月不來上朝?朝中大臣,就連年老體衰的老臣, 都沒有你休假休得久!”




縉朝的上衙制度非常嚴格, 一般情況下,官員至多隻能請三天的假, 超過三天就要扣俸祿, 而病假一年只能一個月, 只有特大病情能請三個月。




至於丁憂,沒有的。




縉朝才開國, 到處都缺人才, 父母去世, 一個官員就要丁憂三年, 國家還要不要運行了?




至多給你放三個月的喪假,讓你回家治喪盡盡孝, 就趕緊回來上班吧,國家需要你。




在人才這麼緊缺的時代,許懷謙才在朝廷上上衙多久, 就一口氣休了大半個月的假, 參他一本,又有如何!




“——咳咳咳咳咳。”許懷謙當庭給他們表演了一個什麼叫,大變活人, 明明他走進來的時候, 還中氣十足, 咳了兩下, 面上氣色全無, 一張臉慘白得猶如病入膏肓之人,氣息也略有些不足,“……我身體先天不足,換季大病了一場,請了病假,有何不妥麼?”




許懷謙掐著點呢,既然一個官員一年能請一個月的病假,這裡馬上就要年底了,能休幹嘛不休?




而且,他覺得他這個身體,完全可以休一年三個月假的,他只休一個月的,已經是很體貼了吧。




“你說請病假就請病假?”眾位大臣不信,明明他剛剛身體還好好的,眨眼間就變得這麼虛弱,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你可有證據?”




“——哦,”許懷謙懨懨的應了聲,太白的臉顯得他五官特別大,唇色寡淡得幾近透明,模樣一看就惹人心疼,“太醫院一直都有我的病案,要我取來給眾位大臣們一覽麼?”




他這模樣變化太快了,即使是不相信他有病的朝中大臣們,也被他那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給嚇到了。




難不成真生病?!




“——咳,還有我什麼時候,無所作為了?”許懷謙輕咳一聲,搖搖欲墜地把自己手上比書本還厚的奏摺拿出來,“且不說我休病前一直在為陛下做事,在家養病的這些日子,我也一直謹遵陛下聖諭,為國盡瘁,為陛下分憂,嘔心瀝血地寫出這幾萬字的治國方針,這也算無所作為?!”




許懷謙顫抖著手舉起他手上的書本,一雙丹鳳眼在過於蒼白的皮膚上顯得又大又無辜,看得人無地自容,自慚形穢。




自許懷謙入朝以來,人家改革科舉、改革翰林院、改革教習考、使朝廷各部推出學政。




這些那一樣是無所作為了?




相反跟許懷謙比起來,他們這些朝臣才真正是無所作為,毫無建樹……




更別提許懷謙手裡還拿著一本厚到超出他們想象的奏摺。




話說,奏摺還能寫這麼厚的嗎?那得寫了多少字?!




在家休病都能這般為陛下排憂解難,而他們這些無所建樹的朝臣卻在這裡想著彈劾許懷謙翫忽職守……




這可真是……




被人打臉打到門面上,不腫也疼!




一眾彈劾的官員被許懷謙三兩句話和一本超厚的奏摺懟得說不出話。




支持許懷謙這一派的人爽了,可不就是這個理,說人家翫忽職守,無所作為,還是先看看自己有沒有盡忠盡職再說吧!




“許愛卿辛苦了,”昌盛帝早在許懷謙舉起手上的奏摺時,就讓鵬萬里給取了上來,這會兒打開許懷謙的奏摺掃了一眼,臉皮子跳了跳,無語至極地誇了許懷謙一聲,又冷聲對那些彈劾許懷謙的朝臣說道,“既然許愛卿已經來上衙了。彈劾之事就暫且不提了。”




“是!”




一眾彈劾的官員憋屈得不行,他們籌備好些天,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堆彈劾的奏摺,才讓說了一個開頭就被許懷謙給堵了回來不說,他們還給許懷謙鋪路了。




讓他一回來就重新進入了昌盛帝視線,瞅瞅,那麼厚的一本奏摺,昌盛帝僅僅只是翻了一頁,就眼巴巴地說出了“許愛卿辛苦了”這等字眼,其他人那有這個殊榮?




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讓這群官員著急死了,許懷謙這一回來,不會意味著沈溫年要失寵了吧?




而支持許懷謙這一派的人看到此情此景淡定極了,果然昌盛帝還是看中才能呢,瞅瞅,我們的許編撰,一回來就是一本奏摺就重新奪回了恩寵。




這麼厚的一本奏摺,養病這些日子,沒少費心思吧?




想到這裡,不少人都替許懷謙心疼了,這得有多愛國愛民,才會在養病的時候,都這般鞠躬盡瘁。




不會那奏摺的頁面上都沾染著他的血跡吧?




那當然是沒有的。




就是許懷謙的這本奏摺寫得有點水,一頁紙,字超級大個,一整頁也沒有幾個字,看起來厚,實際上跟別人上的奏摺字數差不多。




從未想過奏摺還能如此做花樣的昌盛帝,一邊翻一邊看許懷謙,在心裡有點懷疑,他一向覺得對他對縉朝盡心盡力的許懷謙,是不是他的假象?




而真相就如這本奏摺一樣,實際上他在糊弄糊弄他,在糊弄糊弄朝臣?




但在掃到許懷謙那一臉虛弱的病容時,頓時又自己打消了疑慮,能挺著一身病骨,捱過一道道科舉,為他出謀劃策,為他排憂解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糊弄之人?




定然是真病了,實在沒有力氣了,才這麼幹的!




為許懷謙找好藉口和理由的昌盛帝,這才慢慢收回視線,翻看完手上的奏摺,張口誇讚了一句:“朕果然沒有看錯,滿朝只有許愛卿是幹事實的,在眾位愛卿還在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爭吵的時候,許愛卿已經思考起了各地預防災害的措施。”




不錯,許懷謙這本奏摺說得正是各地災害的事。




他可沒有忘記,昌盛帝改革科舉,不正是因為華陰水患滿朝拿不出一個解決之法,這才想到要改革的嗎?




現在科舉的改革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那這個預防災害的措施,是不是也得籌備起來了?




不要等到每次災害發生了再來討論,那樣等朝廷討論出個解決方法來,人都跟華陰水患一樣死絕了,沒有任何意義了。




“災害預防?”




眾朝堂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話,全都愣住了。




“沒錯,就是災害預防,”許懷謙蒼白著一張臉,出列來,“如果早幾年,我們就能夠把這個措施籌備起來,是不是華陰水患的慘狀就不會發生?”




他可是在翰林院裡看過資料了,一整個府十萬人口,除去死於水患中的人外,其他的,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還有些純粹就是沒了生的意志,直接跳河而亡了。




現在的華陰除了還有些不願意離開的百姓,一整個府空蕩蕩的,完全沒有一點生機的模樣。




如果每次一個府但凡遭遇到一點災害,朝廷都這般的話,不出百年,縉朝必亡!




“這該怎麼預防?”眾朝臣看著他,“我們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我們是不可以未卜先知,”許懷謙覺得這個問題很好想,“但我們可以把每個承宣布政使司可能遭遇到的災害羅列出來,在每個承宣布政使司或者各州府建立災情所,這樣,一旦有地方發生災情,朝廷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各類災情。”




“想法很好,”沈溫年聽許懷謙侃侃而談完,想了想,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可天下災類何其多,要是每一項都預防到,這得需要多龐大的國力?我們縉朝現在還處於國力薄弱階段,完全支撐不起你這個想法。”




“沈編修說得不錯,”戶部的人聽了沈溫年的話,站出來說話了,這次不是他們針對許懷謙了,而是實情本身就是如此,“戶部每年的支出都是捉襟見肘的,能維持國朝基本運轉,已屬不易,再建立這個建立那個的,委實沒有辦法達到!”




許懷謙見戶部的人站出來說話,很想跟他們翻白眼。




可別拿戶部的稅收說事了!




戶部每年的稅收只有四百萬兩銀子不假,可他們說的稅收是指,戶稅和田稅,縉朝的稅收收得不高,一畝地才收一成,當然只有這麼點了。




可是關稅、鹽稅、苛捐雜稅這些大頭的稅,他們怎麼不拿出來說事?




誠然,這些錢是要維持朝廷各部和軍隊的開銷,只有戶稅田稅這一項是戶部能夠靈活動用的,可許懷謙不相信,戶部就一點剩的都沒有了?




顯然,戶部每年還有一大筆銀子,不知去向。




許懷謙沒那麼傻,這麼大一筆錢,別人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的事,戶部不可能把這錢私吞了。




朝廷裡能夠從國庫調任錢糧的,除了戶部,還有一個就只能是昌盛帝了。




而昌盛帝又是帶兵造反起家的,他登基後,他從邊關帶回來的那批軍隊,除了少量的軍隊依舊回去守邊關了,剩下的一大批人去哪兒了?




朝堂諸公為何如此懼怕昌盛帝?明明昌盛帝也不是多有頭腦的人,連帝王心術都沒學全,為何一個個世家朝臣除了怠政懶政之外,不敢對昌盛帝發起任何攻擊?




大家都是世家,這個天下,世家的能力可不低,他們要是看不慣昌盛帝,聯合起來密謀造造反什麼的,給昌盛帝搞點小麻煩,讓他妥協妥協還是很容易的,為何他們為了除了嘴炮,一點行動都沒有?




許懷謙在家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昌盛帝這人野心極大,他的目標從來都不僅僅只是他腳下這片土地。




他更向往更廣闊的天地。




所以,他養了一隻軍隊,一隻絕對堪稱精銳的軍隊,就在京城附近,震懾得京城的各大世家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而世家們不知道是出於何種心裡,不想給昌盛帝養兵?還是純粹因為當官沒好處,所以大批量的怠政懶政。




不管什麼原因。




皇帝要養兵是他的事。




這和許懷謙不想讓天下百姓受苦受難的心理並不衝突。




他從一個普通的農家子一步步爬到朝堂之上,除了給自己謀點福利以外,他的心始終都是當初那個不想進娛樂圈受萬眾矚目,只想給山區百姓做一點事的扶貧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