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甜甜 作品

第54章 把酒話桑麻54



殿試的時間是卯時時分, 他們到的時候還早,等所有的貢士集齊了,檢查過身上沒有夾帶小抄等異物後, 宮裡的管事公公就把他們帶去了即將殿試的保和殿偏殿,用早膳。




是的, 沒錯,殿試是管飯的,還管兩頓, 朝食和午食。




吃得還挺好,朝食是四個純肉餡的大包子和一碗香氣濃郁的參湯。




許懷謙胃口小,四個包子吃了兩就飽了,剩下的實在吃不下了,就全給了章秉文, 他人小,正是長身體吃得多的時候。




“謝謝師兄!”章秉文接過也沒有客氣, 一邊吃還一邊問許懷謙, “也不知道這肉是什麼肉,感覺不像豬肉也不像羊肉,好好吃!”




豬羊肉的包子章秉文都吃過, 跟他手裡的這個包子味道不一樣。




“這是牛肉。”許懷謙一嘗就嚐出來了,他喝了口參湯壓了壓有點撐的肚子, 給他們幾個解釋。




“牛肉?”這下不止章秉文,連孟方荀也看了過來。




縉朝禁止私自宰殺耕牛,只有老死、病死、意外死亡的牛肉報經官府後可以屠宰分食。




尋常百姓家有一頭牛都實屬不易了,平日裡都寶貴著, 就算是死了, 除非家裡實在缺錢得緊, 不然誰捨得吃給自家辛苦勞累了一輩子的牛?




因此民間連個賣牛肉的鋪子都沒有,想吃牛肉都得多方打聽,還得碰上運氣才有。




章秉文和孟方荀兩人都是普通家庭,雖然家裡有點小錢,也犯不著為這點口腹之慾去耗費心神。




裴望舒和段祐言雖說吃過牛肉,但吃的次數也不多,早忘了是什麼味兒,這會兒聽許懷謙說起,才想起來,這原來是牛肉。




“嗯,就是牛肉。”他兩細細平常了一番,幫許懷謙肯定到。




第一次吃到牛肉的章秉文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個味道:“要是可以天天吃就好了。”




“別想了。”孟方荀在桌下提了提他的角,“耕牛比人還貴,皇宮裡恐怕也不常實用,你還想天天吃?”




孟方荀這話說得不錯,縉朝剛開國,人力物力極度缺乏,能夠幫助百姓耕地的耕牛,相當寶貴,即使是皇室也不能隨意宰殺。




只有在每年祭祀日的時候,皇帝才會允許皇室宗親宰牛。




這裡三月,正好趕上清明祭祀時節,宮裡殺了不少牛羊祭祀,才能給他們這些貢生們包牛肉包子,不然他們也沒得吃的。




許懷謙想起家裡,陳烈酒買的那一對夫婦,兩人才花了二十兩,而一頭耕牛的價格在靡山縣得需要十五兩左右,這還只是牛犢的價格,上好的青壯年牛更貴,有價無市。




確實牛比人貴。




“要是有工具能代替耕牛犁地。”章秉文啃著包子憤憤不平,“那豈不是就能把牛解放出來,讓我們這些人都能夠吃上牛肉了?”




“沒那麼容易。”許懷謙搖搖頭,牛除了可以耕地外,還替代著這個時代大部分的交通工具。




這點,雖說馬和騾子也能辦到,可跟牛比起來,馬更貴,貴到普通家庭連飼養他都飼養不起,而騾子又不能生育,算來算去,還是牛最划算,所以即使有了替代牛的農業工具出來,牛依舊是這個時代的“奢侈品”。




章秉文洩氣了:“那以後想吃牛肉,就只得碰運氣了?”




“也不一定,”許懷謙又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這個世上除了耕地的黃牛以外,還有奶牛、犛牛。”




“犛牛我知道!”裴望舒指了指許懷謙腰間掛的玉佩,“我送你的這柄梳子就是犛牛角做的,可不好尋了。”




裴望舒還記得他當時可是託了不少關係才買




到一個犛牛角,一個角都這般難尋,牛就更不用說了。




“這奶牛又是何物?”




原諒他們這些從偏遠山村出來的人,委實沒聽過這奶牛為何物。




“就是產奶的牛。”這個段祐言清楚,“我家小錦要生產了,他不願意用人奶餵養,族裡就給他尋了一頭奶牛來,聽說能日產三四十斤奶,好些吃不完的人家都用來做點心了。”




“這個好!”孟方荀聽他這麼一說,瞬間來了靈感,“要是尋常百姓家都有一牛奶牛,一些窮苦家庭的哥兒也能餵養得起孩子了?”




眾所周知,哥兒雖然能跟女子一樣生育,但他們的體質畢竟跟男子一樣,所以是沒有奶水的。




不過,畢竟他們能夠跟女子一樣生育嘛,生產過後,哪裡或多或少都會出一點點的奶汁,也不多,一點點,排乾淨後,就恢復正常了。




孟方荀這麼一提醒,許懷謙瞬間腦補了一下,陳烈酒生產後,排奶汁的畫面。




臉一紅,忙把這個想法從腦子裡丟開,太危險了。




他差一點,就產生了,有點想讓老婆生孩子的想法。




要知道,不管是哥兒還是女子生產都是一大難關,他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他才捨不得讓他老婆去受生育之苦。




不生,不生。




“哪有那麼容易。”段祐言苦笑,“尋常耕牛普通老百姓都購置不起,更別說是這能做糕點的奶牛了。”




“也是。”孟方荀被段祐言這一點清醒了過來。




“聽說西域就盛產奶牛。”許懷謙拿帕子揩唇,“要是能從西域大量購買奶牛就好了。”




這樣他們就可以在國內建立自己的奶牛養殖基地,等到大批量的奶牛出欄後,完全可以將奶牛下發到各州府、各縣城,甚至是各村落。




這樣以後縉朝但凡有生產的哥兒或者生產過後缺奶水的女子,都能哺乳得起孩子了。




“可惜,西域離我們太遠了。”就算沒有輿圖,他們也在書上學過,西域離他們縉朝遠上千裡萬里。




重要的不是遠,還有那難走的路,現在的西域可不像後世那樣還有公路,都是些黃沙滿天的沙漠路。




人走在裡面連方向都分不清,更別說是要穿山越嶺地去跋涉了。




“哎,只是想吃個牛肉而已,沒想到這麼困難。”章秉文沒想到他只是嘴饞了一下,就引得許懷謙他們討論了這個多。




“也不是完全沒辦法。”許懷謙偏偏了腦袋,小聲嘀咕了一句,他差點都要被段祐言他們給帶跑偏了。




遠水不解近渴,全國建立牛奶產的這個想法太遙遠了,可以以後再說,但近的呢?




近的是不是可以搞搞雜交牛,把肉牛給搞出來。




以後不管是祭祀也好,還是想吃牛肉也好,都方便了。




而且還能大大減少黃牛被屠宰的命運,從而提高農民的生產效率。




重要的是他也能賺錢。




一舉好幾得。




就是要雜交牛的話,各式各樣的牛種,這個大工程,該去哪兒找?




他們在這裡暢所欲言地談天談地,隔壁桌,吃著包子都不停在腦子裡推演時政題的沈溫年,見許懷謙他們這一行人還能有說有笑,搖搖頭。




這有天賦還有顏值的人就是不一樣,考個殿試一點都不緊張,輕鬆得好似來遊玩一樣。




這樣就不要怪他搶他的狀元了!




其實,許懷謙早注意到了認真努力的沈溫年了,看他這最後一刻都不放鬆的模樣,就知道他肯定是衝著狀元去的,跟段祐言他們幾個這麼放鬆,也是




為了給他釋放自己的意思。




你放心,我絕對不跟你搶。




兩個人都對對方的行為特別滿意,早膳吃飽喝足後,一群貢生,這才被帶進保和殿正廳參見剛下朝回來的皇帝,然後開始科舉選拔賽的最後一輪——殿試。




保和殿正廳很大,進深五間房,殿面寬闊足足有九間房那麼大,許懷謙目測不會少於一千二百方。




好傢伙,比他家宅子還要大。




許懷謙懷疑,皇帝站在上面能看清他們




許懷謙在想什麼昌盛帝不清楚,他下了朝,一踏進保和殿,看到那整整齊齊站在殿內的三百多為高矮胖瘦,氣質形態不一的貢生們,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向左前方的第二位看去。




這屆會試錄取的總共也就三百多人,且考生都是按照會試的排名進殿站好給皇帝行禮。




因此,昌盛帝一踏進殿內就搜尋到了站在沈溫年身後的許懷謙。




眉峰一挑,頗有點意外。




先前他派了應星海去給他請了平安脈,應星海回來跟他說,他自小五勞七傷,底子差到極致,又跟京城的水土不服,他還以為出身於平民又身體不好的許懷謙,一定乾柴又瘦弱,就一皺皺巴巴可可憐憐的小孩模樣。




沒想到他這生得般雲容月貌,瑤林瓊樹,倒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而是世家培育出來的貴公子。




昌盛帝的目光滑到站在許懷謙前面的沈溫年身上,見他都壓不住許懷謙那一身清貴的氣質,轉念一想,世家公子雖然珍貴,可才華橫溢的天之驕子更珍貴。




壓他一頭也是理所應當的。




皇帝在想什麼無人知道,一行貢生在他進來的時候,就齊齊跪了下去:“參見陛下。”




貢生也算半個士了,不在無權無勢的平民之類,因此能跟大臣們一樣用“參見”二字。




“免禮。”昌盛帝隨口說了一聲,目光還落在許懷謙身上。




第一次給人下跪行禮的許懷謙頗為不習慣,等到皇帝說免禮的時候,他忙不迭地跟其他人一塊站了起來。




就是他太高估自己的身體了,這一跪一起,生了病還沒好的身體一個眩暈,差一點沒站穩。




“小心點。”站在他身後的孟方荀看到他閃了一下,心都提到了嗓音眼,想也沒想地伸手扶住了他。




這可是在御前,御前失禮是要被治罪的,許懷謙拖著一身病骨好不容易熬到這裡,可不能讓他因為這麼一點點的失誤就前功盡棄了。




“……謝謝。”許懷謙小聲地給孟方荀道了一聲謝,他本想轉過頭去給孟方荀道謝的,但想到他們上頭還有個皇帝,這番舉動動作太大了,又轉而像皇帝望了過去,想知道被他發現了沒。




然後他就與那戎馬半生,奪權權威已經四十多歲,身上依舊不減殺伐果決的昌盛帝的那一雙犀利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




不是吧?




他就很小幅度的閃了一下,三百多個人,這都讓他給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