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111章 (三)明爭



 當時,查理曼雖然覺得老管家的死有異,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


 直到如今,他連個可以說說心裡話的人都失去了,連聯絡僱傭兵這種底層人都要捏著鼻子親自出馬,他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一條頂重要的臂膀。


 對著漆黑的海平面,查理曼將半瓶酒嚥下了肚,將心事對著死人嘮嘮叨叨地和盤托出。


 直到打了個大噴嚏,查理曼才停下了嘴,裹緊了衣服,打算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至於打道回府……


 查理曼又打了個寒噤。


 他實在無心回去應付女鬼。


 然而,他剛一轉身,就有一個黑影從旁鬼鬼祟祟地摸了上來。


 他是個盲人流浪漢,顯然是嗅到了酒香,在旁垂涎三尺很久了,只等著查理曼離開,他就狗一樣四肢著地,匍匐著向酒瓶子進發。


 查理曼嫌惡地瞥他一眼。


 這一眼過去,他突然發現,這張被掩映在一綹一綹的髒汙油發之間的臉,挺眼熟。


 他收住了腳步,轉而不動聲色地走近了流浪漢。


 流浪漢也聽到了查理曼去而復返的腳步聲。


 他緊張起來,猛地撲住酒瓶,放開肚皮,一陣痛飲,隨即死狗一樣背朝著查理曼,訓練有素地做好了被踢打斥罵的準備。


 查理曼走近細看,發現他的確是眼熟。


 可也僅限於“眼熟”而已。


 鬼使神差地,他出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哆嗦著嘴唇,吐出了一個簡短的音節:“範……”


 “什麼?”


 那人遲疑了片刻,夢囈似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阿範。”


 查理曼凝望著這垃圾一樣的人,舒緩地籲出了一口長氣。


 哦,是這個人。


 當初,就是他把單飛白賣給他們的。


 查理曼用腳尖把他的身體撥弄過來:“‘磐橋’的?”


 阿範打了個激靈,急急否認:“不是!我不是!”


 查理曼輕聲道:“喂,想報仇嗎?”


 情緒激動的阿範突然安靜了下來,將死黑無神的眼睛投向了查理曼,嘴唇興奮地哆嗦了起來。


 “……想。”


 查理曼將手插·入大衣口袋,掏了掏,只摸出來了幾顆糖果。


 他將糖逗狗似的灑在了阿範頭上:“告訴我,寧灼在銀槌市有什麼仇家嗎?”


 ……


 單飛白醒了。


 他舒暢地伸展了胳膊腿,看向身側的寧灼時,手指尖又浮現出了淡淡的酥癢,想要做一點壞事。


 但他沒有。


 單飛白從床頭摸下他那副眼鏡,放在了枕頭上。


 隔著薄薄的鏡片看去,他看到了一個嶄新的新世界。


 ——寧灼皮膚白,因而一切痕跡的顏色在他身上呈現得異常分明,且好看。


 單飛白透過鏡片,伸手輕輕觸摸點按著那由自己一手締造的吻痕,很有成就感。


 打斷了他美好的、獨享寧灼的時間的,是一通通訊。


 匡鶴軒打來的。


 單飛白怕吵到寧灼睡覺,第一時間接起來,壓低聲音問:“匡哥。什麼事情?”


 匡鶴軒一愣,也老實地把聲音放低八度:“哦,寧哥睡覺呢吧。”


 他還有心扯閒篇,證明應該不是什麼要緊事。


 單飛白翻了個身,把手掌壓在自己面頰上,卻還是忍不住用眼角餘光貪看寧灼身體的多重色彩:“說事。”


 “……是這樣……”匡鶴軒頓了頓,“阿範,老大你還記得嗎?”


 “哦。他。”單飛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鋼鐵後頸,“太記得了。”


 匡鶴軒舔了舔嘴巴:“他說,要介紹給咱們一筆大生意,希望事成後能分點給他,給他一點活路。我沒聽詳細,就給掛了,可掛完又覺得不大對勁,就來問問您……還要不要和他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