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107章 (四)攜手










寧灼想象了一隻小狼崽子,眼睛還蒙著薄薄的一層藍翳。









他嘴上應道:“無聊。”









“小遊戲嘛。”單飛白用鼻尖蹭著他的肩窩,“嗯……我猜是狼。”









寧灼:“猜錯了。”









單飛白把腦袋探出一點,從側面窺探了一下寧灼的神情,旋即縮回了原處,篤定道:“猜對了。”









寧灼心裡掠過一陣煩躁。









慣性思維讓寧灼不會把單飛白的這番言行解讀為調·情,而是一種彷彿已經把他輕鬆握在掌心裡,可以隨意捏一捏,碰一碰的輕薄態度。









他平靜答道:“我想的是一隻兔子。……死兔子。”









單飛白本來還挺高興,突然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他愣住了,心裡也悶悶地不痛快起來:“寧哥,別提‘死’,也別說……那個。”









寧灼反問:“你那些手下不是挺愛在私底下這麼叫我的嗎?”









單飛白一時張口結舌。









那時候他們是敵對關係,在面上輕賤彼此是常事。









以他們那時候見面流血的架勢,真要客客氣氣的才是咄咄怪事。









寧灼長得好看,那“兔子”的外號也並不是由“磐橋”而起。









這幫直男還動不動叫喚“日死寧兔子”呢。









說白了,就是痛快一下嘴。









但寧灼介意,單飛白馬上認慫:“哥,是我沒管好他們。……我從來沒帶頭叫。”









這倒是真的。









從小到大,他永遠叫他“寧哥”,即使把匕首往他身上捅的時候也不改分毫。









單飛白心思機敏,他知道寧灼並不是在意這些。









突然發難,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扳住他的肩膀,想要同他對視,同時試探著問:“剛才不舒服嗎?”









“舒服。”寧灼睜開眼睛,“挺舒服的。”









他避無可避地撞上了單飛白專注的視線。









隨即,寧灼偏過臉去。









他不願看單飛白的眼睛。









他望著自己的神態,像是在認真勾勒著一個“家”的未來。









寧灼提起了之前單飛白向他提起過的那個浪漫而不切實際的構想:“……想了想,建橋還是太浪費了。造一艘船還夠。把能帶走的人都帶走,讓願意留下的留下。”









單飛白的心猛然一跳,









但那心跳成分更接近於心悸,而不是欣喜。









他敏銳地問:“寧哥,你是‘能帶走’的,還是‘要留下’的?”









“哪個都不是。”寧灼說,“走前,可以把我的骨灰留一半在雲夢區,另一半你帶走吧,是灑在海里,還是留在身邊,你來決定。”









這是寧灼能想到的最公平的分配方式。









他的人生本就是撕裂的,這樣一來,正是一邊一半,各得其所。









單飛白深吸一口氣。









他心裡那座蠢蠢欲動的火山,無聲地爆發出了滾燙的熔岩。









……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滿懷期待地等著寧灼的答案,等一個“喜歡”,或者“滾”。









寧灼給了他答案。









他還是選擇去死。









他盡力粉飾著的太平安樂,被無情撕裂。









單飛白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寧哥,我是留不住你,是嗎?”









寧灼的心並不如他的話語一樣平靜。









聽單飛白這樣說,他的心臟酸澀著狠狠抽痛了一下。









那疼痛如有實質,真的讓他眉心猛皺了起來。









可他不知道如何抵擋,只好默默熬受。









單飛白問的是,他喜不喜歡他。









寧灼聽到的是,要不要為了他,拋棄過往,面對未來。









這兩件事情對寧灼而言,一個太沉重,一個沒想過。









他的皮膚還被單飛白的皮膚烘著,那是一種蓄滿彈性的觸感,沉甸甸,熱騰騰,結結實實地帶著生命的力量。









一聲令下,他就能揹著自己,撒歡一樣地跑到天涯海角去。









可一想到自己會離開銀槌市,甚至有機會過上幸福的生活,那許久未至的幻境就洶洶而來,靜靜注視著他。









他無法允許自己享受這樣的幸福,所以只能放棄。









為了斷絕單飛白的念想,“放棄”也不能是細水長流,和平分手。









一如往常,狠狠斬斷就是了。









寧灼綠色的眼睛裡沉澱著無情的冷光:“你的技術的確不錯。但炮·友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單飛白惱怒地冷笑了一聲,身體卻微微發著抖:“我不能做你活下來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