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76章 (二)歸來




這驚天一響,把整個銀槌市都撼動了。









本來正在籌辦“哥倫布”號出航12週年紀念晚會的桑賈伊停下了手頭所有的工作。









哈丹找到他時,他正坐在辦公桌前。









爆炸餘波巨大,把“哥倫布”紀念音樂廳的防彈玻璃震碎了大半。









海風潑潑灑灑地刮進來,把桑賈伊的麵皮都吹得硬了。









因為惜命,因為想要活得更長久,活到把那些知道他歷史的老傢伙熬死,桑賈伊連一根菸都不抽,小心翼翼地保養著自己的身體。









詹森活著的時候,笑話他是守著金山,非得過要飯的日子,









小林私下裡不愛說話,不過看著桑賈伊自苦的樣子,也不甚贊同。









但現在,詹森和小林都沒了。









據說警方拼了半天,連具囫圇屍首也沒能拼出來。









他們五個在一起這麼多年,拱衛財寶似的共守著同一個秘密,早就活成了同一個人。









平時他們嫌詹森嘴賤,小林陰沉,現在人沒了,再也回不來了,他們三個就像是被人活活撕下來了一塊肉。









但他們的感情也就到此為止。









感情太充沛的人,幹不了殺手這一行。









桑賈伊風一陣雨一陣地轉著念頭,面上則是不露分毫情緒:“‘白盾’怎麼說?”









哈丹笑起來是個沒心眼的大塊頭,不笑的時候就是一尊線條冷硬的金剛雕塑,眼睛深深地盛在眼窩和鼻樑構成的陰影間,被遮得密不透風。









他給了個出人意料的答案:“不知道。”









桑賈伊看向他,重複道:“‘不知道’?”









哈丹實事求是:“炸得太碎了,又燒得太乾淨了。車就那麼點大,炸·彈威力又大,從哪兒爆起來的都不知道。車殼子和行車記錄儀都被炸到海里去了,還在撈,但未必能撈出什麼……”









他語言平實,用詞簡單,卻讓桑賈伊猛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外面天色晦暗,屋裡也沒亮燈,因此桑賈伊一動,哈丹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一頭一臉的冷汗,順著他的下巴一滴滴滴了下來。









哈丹看他眼神直勾勾的,一聲聲氣喘得厲害,幾乎疑心他要瘋了。









桑賈伊的確是快要瘋了。









他本來就活得草木皆兵,小林和詹森的死,更是讓他心裡的暗鬼驟然間跳到了他面前。









桑賈伊現在還感覺那爆·炸聲在自己心裡耳裡迴盪,一聲接著一聲,震耳欲聾。









找不到爆炸的源頭,那就意味著處處都是源頭。









包括他現在坐的這張椅子。









現在桑賈伊看哈丹,目光也像是在看著一枚大號炸·彈。









看他初露瘋相,哈丹簡直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









那話在他嘴裡轉了幾圈,還是嚥了下去。









哈丹真怕把他給嚇瘋了。









自行掩門離開後,哈丹看向了守在外面的李頓。









李頓個子不高不矮,是個很英挺標準的長相。









當初,他們上船的八個人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個個面善,至少看上去都是利索周正的好小夥子。









如今年紀大了,也是各有各的體面。









李頓性情是他們中最平和的一個,也最有主意。









他問:“告訴他那通電話的事情了嗎?”









龍灣區“白盾”的負責人貝爾平時和他們私交不錯,音樂廳的票對貝爾及其親眷朋友是免費發放的。









事到臨頭,他猶猶豫豫的,還是將一段錄音發給了他們。









欲言又止一番後,貝爾並沒對此事發表什麼看法。









錄音來自於詹森的通訊器——現在所有公開線路的通訊,不管是撥出還是接打,都有實時錄音。









這是貝爾他們手裡唯一的線索了。









然而這線索實在鬼氣森森,而且話裡話外的意思居然是11年多前的“哥倫布”號沉船事故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這事有點太大了,貝爾都不知道該不該拿這段錄音上報。









李頓和哈丹在聽過那段錄音後,態度非常坦然地表示,那人不是已經承認了自己就是連續製造了這麼多起爆·炸事故的炸·彈客嗎?









所以這不過是又一個想要出名,就拿他們的性命做文章的人了。









銀槌市的人活得閉塞無聊,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出現一兩個精神失常的變態。









他們問心無愧,對這樣的汙衊並不在乎,因為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一番正氣凜然的演講,貝爾相信了多少他們不知道,但現在還活著的三人組是絕不相信的。









他們知道自己會帶歪“白盾”的調查方向,可他們不得不如此。









當年的事情的真相,都和著當年的人一起沉入海底。









他們只要還想活著,就要管好自己的舌頭。









“鬼?誰他媽信呢?”哈丹不怕,不僅不怕,言語間反而隱隱有些興奮,“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無聊了這麼多年,他又聞到了鮮血和危險的味道。









這讓他的血脈隱隱有了賁張之勢。









李頓卻沒他那麼樂觀,沉著一張面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哈丹笑嘻嘻的:“愁什麼?怕什麼?八成是封學元的親戚,不然誰閒得發慌,打著他的旗號來找我們的茬?”









李頓反問:“你忘了?封學元家就他一個孩子,他沒了,沉船的第三年,封學元他父母也跟著先後病死了。咱們還去參加了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