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49章 (四)連環扣










他專注地望著鏡中自己指背上、面頰上的痕跡。









他一聲不出,把東西連著聲音一起統統嚥了下去。









寧灼發了許久的呆。









直到聽到洗手間裡的水龍頭開了,淙淙地流起水來,才想到姓單的從進去後就沒來得及洗手洗臉。









他想象了一下單飛白嫌棄的表情,面色沉沉地起身,心裡兩種情緒交縱穿插:









一是把小狼崽子油光水滑的皮毛弄髒了的快意,二是想推門進去把他打一頓。









在兩種怪異情緒的交織作用下,寧灼成功地把自己禍害失眠了。









熄燈後的一小時,他靜靜爬起身來,遊魂一樣下了床,坐在桌子旁邊,注視著已經熟睡了的單飛白。









他不知道是允許單飛白做了這件事的自己先越了界,還是手口並用的單飛白先越了界。









他只知道,這事兒辦得好像不對。









具體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這種矛盾感,貫穿了和單飛白相處的始終。









寧灼發現,自己是既信他,又不信他。









寧灼放心把一些核心的、要害的事情交給去做,卻不肯把自己交出去。









這很怪。









因為他對其他人是反過來的:先交心,再辦事。









夜色很靜,夠寧灼把過去發生的一切重新想一遍。









他想,過去,他豁了命救下單飛白,再加上這一次,他有後悔過嗎。









經過思考,寧灼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不後悔。









那麼,有怨無悔,又是為了什麼?









寧灼望著單飛白的床,琢磨了約有半個小時,想出的答案是帶了賭氣成分的“吃飽了撐的”。









他抬腿上了床。









等到下鋪發出咯吱咯吱的細響,單飛白才保持著勻長的呼吸,緩緩睜開眼睛。









他還以為寧灼在黑暗裡默默窺伺了他那麼久,是要來掐死他。









沒有掐死他,那就是有感情。









不管是好感情還是壞感情,只要有情,他就能行。









單飛白最怕寧灼要和他劃清界限。









他正要放心睡過去,突然聽到寧灼從下鋪傳來的聲音。









“喂。”









單飛白沒吭聲。









下一秒,他的床板被下面的一條腿結結實實一蹬,整個脫離原位,差點讓單飛白騰雲駕霧地從上面飛下來。









寧灼:“別裝,我知道你沒睡。”









單飛白扶住床邊,探出個腦袋來,作老實鵪鶉狀。









寧灼坐起身來,在黑暗裡和他對視,距離拉到了咫尺:“你當初捅我一刀,後不後悔?”









單飛白知道這是個認真的問題,於是認真地給出了答案:“不後悔啊。”









……不是他來,就是其他人來。









他寧願是自己。









這樣,他就能做寧灼心裡的頭一個。









不做頭一個愛的,就做頭一個又恨又幹不掉的敵人,然後殺掉他的敵人,再變成唯一的敵人。









單飛白忍不住想要炫耀:“你看,我讓你記住我這麼多年。”









寧灼:“哦。也是。你當初不跳出來,我都忘記你是誰了。”









單飛白:“……”









他沉默了片刻,看起來是被氣到了。









單飛白咬了一會兒後槽牙,反問:“那寧哥,你後不後悔救我?”









寧灼想也不想:“後悔。就該讓你被綁走。你爸破財消災。你虛驚一場。我直接路過。挺好的,皆大歡喜。”









單飛白這回連呼吸都控制不住了,重了好幾分:“……哥,你又氣我。”









寧灼:“那又怎麼樣?你有話說?”









“有。”單飛白輕輕舔了一下嘴唇,蠻俏皮地壓低了聲音,說,“……有點腥。”









寧灼腦子嗡的一聲,一把掐住單飛白的脖子,直接把他從上鋪拉了下來。









在單飛白的鋼鐵脊椎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後,寧灼自己也跟著翻身騎了上去。









他決定今晚要弄他個半死。









不全死,就半死。









……









本部武做了一夜噩夢。









在夢裡被人一刀斷喉後,他在一聲驚叫中清醒了過來。









他身旁熟睡著的小鴨子耳朵嚇得哎喲一聲,也跟著坐了起來,目光還是惺忪的,就被本部武猛地一把扔下了地。









他的腦袋磕到了床頭櫃角,砰的一聲,鮮血當即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金虎睜著眼睛,守在門外,一夜未眠,聽到裡面有了動靜,一瘸一拐地直衝了進來,看見這一幕,剎住腳步,無言以對。









本部武按著抽痛的太陽穴,悶聲喝道:“滾!”









小鴨子是第一次在床上伺候人,可也有兩三年陪酒的經驗,哭也不敢哭一聲,捂住自己流血的額角,飛快地滾了。









金虎一高一低地走近幾步,對剛才的一幕視而不見:“您今天有什麼安排?”









他需要提前摸清本部武今日的所有安排,好提前掃清一切可能的隱患。









他還特意分出了兩個人,一個跟著寧灼,一個跟著單飛白。









不能再出事了。









然而,本部武並不理會他的問題。









他淡淡瞄了金虎一眼:“你的腿怎麼了?”









一提到腿,本部武就恨得咬碎了一口牙。









還不是姓寧的大兔子?









他媽的哪兒哪兒都長,就數腿最長,一找到空隙就專抬腿往他大腿外側掃。









當時覺不出來什麼,今天腿一沾地,金虎疼得差點直接跪下來,脫了褲子一看,兩邊大腿腫得發亮,像是兩條水蘿蔔。









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活**驗到了海的女兒腳踩在刀尖上走路的滋味。









真他媽屬兔子的!









金虎一邊在心底瘋狂問候寧灼的祖宗十八代,一邊強顏歡笑地解釋:“不小心崴了一下。”









本來就對自己人身安全深感憂心的本部武,頓時把金虎劃歸為了“廢物”一流,打算一會兒聯繫下孫叔,給他換一批新的僱傭兵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