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26章 (二)離散










他仰起頭,直接將問題的關竅點了出來:“哥,我爸來了吧?”









寧灼語帶諷刺:“嗯。死而復生,生物奇蹟。”









小白舔了舔乾裂的上嘴唇,故作輕鬆地嘟囔:“……真是的。要我做什麼呢。”









剛進門時,寧灼帶著一腔火山一樣的怒意,預備著讓小白好好承受一番。









可看到他年輕的面孔,他緊繃著的肩膀不自覺地鬆弛了下去,滿身的疲憊直湧了上來:“回家吧。小少爺。”









寧灼不想陪小少爺玩扮演遊戲了。









他的時間和精力很寶貴,他已經白白浪費三個月了。









誰想,這句話像是踩到了小白的尾巴一樣。









他霍然抬頭,豎起了全身的尖刺:“寧哥?!你答應過不扔下我的?”









“你是小白,我當然不扔下你。”寧灼微微搖頭,“可現在你是誰,我不知道。”









小白的話音急促起來:“我,我叫單飛白。飛白是書法裡的一種筆體,我生在11月——”









寧灼平平地一點頭:“哦。生日也是假的。”









他之前告訴過自己,他生在春天,所以想要一隻電子小貓做生日禮物。









寧灼嗤之以鼻,但還是去查了電子小貓的價格。









“禮物讓你的無中生爸買給你吧。”寧灼自嘲地笑了一聲,“我這邊的哄孩子工作完成了,十八萬,還算合算。”









單飛白愣住了。









再開口時,他的聲線裡帶出了顫顫的、不可置信的哭音:“十八萬,你就把我賣了?”









寧灼頭痛得厲害,想要拿薄荷油揉一揉,但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他一開口就往小白的心肝上戳:“十八萬是你爸爸給的價格。我出的十萬。”









“你——”









小白氣得胸膛連連起伏,看樣子簡直要被寧灼氣瘋了:“你,你,你說話不算話!”









他撲上來抓住他的衣領:“你跟他搶啊!你那麼強,他根本是個廢物你知道嗎?你只要拿槍,拿刀,你只要站在他面前!他怕你的!你只要說你留下我,我也願意——”









“我為什麼要和他作對?為了你嗎?你很重要嗎?”









寧灼睜開眼睛,口吻漠然:“我搶一個愛騙人的空心少爺做什麼?單家小少爺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









單飛白被寧灼的話氣得渾身亂抖,手死死絞住衣角,直盯著寧灼,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臉色煞白,按住胸口直喘不上氣來:“你,寧灼,你——”









兩個人都被對方氣得出了內傷,彼此瞪著對方,像是成了仇人。









單飛白低下頭,深呼吸幾口,才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是,我留不下來。”他輕聲說,“老頭子會說你綁架我。”









這樣自言自語地勸說了自己後,單飛白仰起頭來:“寧哥,我這就走了。一開始騙你,因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後來知道了,謊又撒得太多,我知道你討厭這個……給你添麻煩了……”









禮貌進行到這裡,他又有了一點要哭的樣子,就垂下了眼睛:“你只要記得我一點點就好了。”









事情進行到這裡,這場告別雖說倉促又難堪,至少也能維持個表面上的體面。









可寧灼從來不是個體面人。









他覺得自己被單飛白騙得像個傻子。









寧灼向來是個野蠻人。









他痛了,就要讓害他至此的人痛上百倍。









他冷淡地撕開了這層表面的矯飾和客套:“我為什麼要記得你?”









被分別的傷心壓得抬不起頭來的單飛白猛然看向寧灼。









“你叫什麼名字?哦,單飛白。忘了,我一分鐘前才知道。”









寧灼表面冷靜,拳頭早在身後攥成了鐵疙瘩。









他用機械手撥開自己肩側的衣服,將那處傷口再度坦露出來:“我就算記得那三個綁架犯,也不會記得你的。至少他們給我留下了這個,你留下了什麼給我?”









寧灼大大緩了一口氣,心臟酸澀得發緊:“……一個假人。一堆謊言。我能記住你什麼?你配讓我記住你什麼?”









寧灼將一篇話說到這裡,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痛起來。









單飛白的神情凝住了。









片刻後,他一步步向寧灼走來。









寧灼注視著他那雙滿溢著傷心的眼睛,咬牙拼命嚥下喉嚨裡的酸氣。









走到他面前,單飛白徑直跪坐在地,仰頭望著他,像是在望一個夢,或是一個神明。









寧灼衝他擺擺手,滿臉木然:“別,回去跪你爹媽吧,我受不起……”









然而,單飛白這樣做,根本不是為了謝他。









下一秒,他乍然暴起,張口死死咬住了寧灼的手指。









當然不是右手。









十指連心,寧灼驟然吃痛,反應倒快,將單飛白麵朝下踢倒在地,又趁著未消的餘怒,抽出右側靴側掛著的硬皮鞭,反手抽了他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