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24章 (四)遇




當晚, 新的年輕護工走馬上任。









寧灼的傷不在骨,不算完全的嚴重,可腰是身體的軸承, 寧灼近身搏殺又靠他這一雙腿。









沒有腰帶著,腿也跟著廢了。









醫術再進步, 也只是能把傷筋動骨一百天的時間縮短到一個月。









臥床休息永遠是最可靠穩妥的。









為了求穩,寧灼難得獲得了一段安閒的養傷假期。









按理說, 他該無聊得要死。









但他身邊多了個嘴甜的小東西, 日子一不小心就過得飛快。









自從知道了寧灼的名字,小白對寧灼就自覺地換了一套稱呼。









住進他房間的第一天,他趴在窗邊好奇地問:“寧哥,你用香水嗎?”









寧灼橫他一眼。









自從那烈火灼燒的一夜後, 寧灼經常頭疼、產幻, 為了緩解痛感,就用薄荷油塗在太陽穴上,因此身上常年泛著淺而清新的苦味。









寧灼自己是反感這個味道的, 覺得和藥沒什麼區別。









誰會愛聞藥味。









但看小白抽著鼻子、疑似是非常喜歡的樣子,他頗感納罕, 背地裡拎起袖子悄悄聞了聞。









……結論是這小東西品味獨特。









小白支了一張床,就睡在寧灼旁邊, 餵飯、系紐扣,給他的腰推藥油, 一邊挨著寧灼因劇痛而惱怒萬分的罵,一邊輕聲哄著“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多線並行, 都不夠他忙的了。









小白什麼都能幹, 而且手腳麻利, 眼色極佳。









不用寧灼多說什麼,一個眼神,小白就能把他想要的東西遞過來。









那種機靈勁,透著股細緻精到的世故。









不是受過大磋磨的孩子,做不到他這樣面面俱到。









相比於他遭受重創的腰,“海娜”對付外傷更加得心應手。









他肩上的貫通傷就好得很快。









一枚鮮紅的圓形瘡疤烙在了他的肩側,邊緣還帶著鋸齒狀的紋路,透過雪白偏薄的襯衣,看起來像是一枚豔麗的胎記。









小白隔著衣服,用手指一點點去摸那傷疤:“寧哥,疼不疼?”









寧灼閉著眼睛:“拿下去。摸一會兒又要疼了。”









然後小白就乖了,縮回手去,卻不肯挪開視線,一眼眼地看他。









寧灼裝作沒有發現他的打量。









他始終沒有對小白的身份放下戒心,很有心讓“調律師”查一查他。









可“海娜”基地落成不久,多的是要花錢的地方,“調律師”又是隻認錢的主兒,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付訖辦事,概不拖欠。









寧灼把這筆賬倒來倒去算了一陣,覺得實在沒有在小白身上多耗上一筆的必要。









殺小狗又何必用宰牛刀。









他那樣年輕,真要有什麼異心,寧灼一隻手就能打發了他。









不過,寧灼偶爾掃到瀏覽《銀槌日報》上不斷更新的尋人啟事或是失蹤報道時,會多留心一眼。









這世界上的離散苦楚良多,卻和小白沒有什麼關係。









的確沒有人在尋找和小白相似的人。









因為小白過於粘人,而且捱了轟也不臉紅,照樣笑眯眯地跟在他屁股後頭,寧灼也漸漸習慣身邊有了這麼一個他。









“海娜”裡的其他人對此嘖嘖稱奇。









寧灼為人暴躁,嘴還異常地毒,在大多數隊員眼裡是隻可遠觀的二哥,真要呆在他身邊,堪稱如沐陰風,更別說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了。









小白對於這些疑問,都是統一的回答:“我覺得寧哥人很好呀。”









寧灼將大家的議論和小白的答覆都聽在耳裡,只覺得好笑,認為小白的眼睛年紀輕輕就瞎掉了。









但有人不怕他,也的確是件難得的事。









在冬日漸深、不能去看花的日子,小白每天都用各種廢棄物剪出一朵花,用鐵絲擰出枝葉來,用一隻寬口杯子盛了清水,似模似樣地在他床頭養了一大捧。









每一朵都不一樣,有罐頭的、絲絨的、鋼鐵的、紅紙的,色彩各異,品種豐富。









日子對小白來說,好像永遠是熱氣騰騰、充滿生機的。









一開始,寧灼對他的身份仍有懷疑,不許他出門,他就自得其樂地忙忙碌碌,在房子裡東添一點,西添一點,竟然漸漸搗鼓出了一個家的樣子。









後來熟了些,寧灼允許他出房間門玩兒。









當然,還是不允許他跑出基地的。









他也不怕生,見人就能聊,套磁得人頭暈眼花,甚至騙出來了好幾樁“海娜”裡某人和某某人正在相好的小秘辛,回來興致勃勃地講給寧灼聽,把寧灼講得哈欠連天,伸手捏住他的嘴巴,他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