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23章 (三)遇
他從寧灼腰間拔下了那隻電·磁槍,掂在手裡,做了個沉思和回憶的表情後,單手拎到了“海娜”入口的火山岩前。
和這天外來物一樣的巨大岩石相比,少年的形影是那樣弱小。
他一點都沒有猶豫,閉上眼睛,對準火山岩扣下了扳機。
灼熱的致盲彈擊打在了火山岩邊緣,扯出瀑布一樣耀眼的雪白光弧。
在漫天的警報聲裡,少年乾脆利落地把槍扔出三米開外,雙膝張開,雙手抱頭,背對著火山岩跪了下來,確保讓裡面的人第一時間確定他沒有敵意。
他的眼睛微微抬著,盯著遠處雖然昏迷、卻始終不倒,把自己坐成了一座雕塑的寧灼。
寧灼的心像是被誰輕輕捏了一下。
他看出來了,小白不是真正懵懂無知的孩子。
他分明是知道危險的,他也猜到寧灼帶他來的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有跑的機會,可他還是選擇回來了。
看完監控,寧灼沒什麼多餘的表態:“人呢?”
“傅老大帶他洗了洗,順帶也搜了一遍。身上是乾淨的,沒有身份證明,也沒有追蹤器之類的東西。他脖子後面被劃了個口子——當然這點小傷跟你一比不算什麼。我簡單包紮了一下,傅老大給他做了好吃的,現在人在禁閉室。”
寧灼用目光詢問她,為什麼會在禁閉室。
閔旻坦然地聳一聳肩:“以防萬一嘛。”
寧灼深嘆了一聲:“帶我去。……不,把他帶來。”
十分鐘後,自稱“小白”的少年被帶入房間。
寧灼一眼看出,他身上穿著的是自己過去的衣服。
八成是傅老大拿給他的。
……媽的,他怎麼還留著。
可惜這衣服對小白來說不大合身。
他發育得不早,並沒有十三歲的自己那樣高挑,頭髮剛洗過,是一款不大好打理的半長髮型,髮尾微微卷著,小綿羊一樣,脖子上纏著一圈圈紗布,透著一層淡紅的血色。
寧灼身披病號服,冷淡地開口詢問:“叫什麼名字?”
他輕輕地哼著自己的名字:“小白。”
寧灼沒聽清:“說話大點聲。”
他乖順地抬起頭來,直視著寧灼,口齒也清晰了起來:“小白。”
這是寧灼第一次看清他的全貌。
他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為什麼會被綁架。
洗乾淨了的小白長了一副能賣出大價錢的樣子。
今天他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但他的精神顯然沒有受到任何打擊,眼睛裡帶著點天然的、顧盼飛揚的神采。
這股精氣神在死氣沉沉的銀槌市,是很罕見且珍貴的。
寧灼:“全名。”
小白:“就叫小白。”
寧灼:“爸媽在哪兒?”
小白口齒清晰、態度明確:“死了。”
他眼皮也沒眨一下,尾音還往上跳著,顯然是半分悲痛也不見。
寧灼:“那你之前和誰生活?”
小白娓娓道來:“阿倍野區七街的聚居區,和大家一起撿垃圾。一開始是媽媽帶我,後來媽媽走了,就是爸爸帶。爸爸死的時候,我已經能自己一個人活著了。”
“讀過書?”
“撿到過一個學習機。廣告很多,不過能用。”
寧灼哦了一聲,低頭擺弄著自己沒什麼血色的手指,在輕描淡寫間提了一個刁鑽至極的問題:“阿倍野區七街,那裡的‘龍頭’是誰?”
每個地方都盤踞著一些勢力。
在下城區,常有一些癟三混混組成群體,橫行霸道,是一群最喜歡從苦命人嘴裡奪食的禿鷲。
所謂“龍頭”,就是這些混混的頭。
這是他們的自稱,但底層人更愛叫他們“蛇腦袋”。
“沒見過,聽說是個叫山口還是三口的人。他們從來不自己來,只叫‘蛇信子’來。……不過垃圾場他們也不太來,因為我們給不了多少錢,‘蛇信子’也嫌髒。”
“蛇信子”是下城區人對“蛇腦袋”的手下馬仔的慣用稱呼。
小白不僅有問必答,而且邏輯清晰,答案明白,並不東拉西扯地說些別的。
這一篇問答和試探進行下來,寧灼也沒找出什麼紕漏。
但小白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讓寧灼來看,他根本不像在垃圾場里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