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原泊逐回到家的時候,月亮已經出來。









在他信號被蛛域屏蔽的短短一個小時時間裡,已經被群成員@了99次。









事實上他只是在放學的時候,往群裡發了一條:









然而他的家人們有著超強的腦補能力。









原泊逐不用看都知道他們要說什麼。









這麼多年,原泊逐的課外生活是比較單調的。









儘管他也經常在放假的時候外出,跑去兼職打工,或一個人不知道幹些什麼。









但在他的四位家長看來,原泊逐仍然是個無聊透頂的小孩。









如果讓原紀朗和柊舒形容一下他們的兒子,第一個想到的詞就是:省心。









省心代表了很多,聽話懂事,規矩老實,乏善可陳,一成不變。









原泊逐不和朋友相約去咖啡館遊戲廳網吧ktv,不和班上的同學約著一起逛書城做作業,不在任何節日找家裡要錢去瀟灑,不追求網上推崇的一切新潮事物。









類似於放學晚回家這種事,相當少見。









如果給出理由倒還好,沒有理由,就有了無限想象空間。









於是爸爸媽媽顯出激動的情緒,合理推測:原泊逐姍姍來遲的青春期終於躁動起來了。









他們在群裡試圖關心原泊逐:









和他們比起來,哥哥姐姐的態度就大為不同。









原棲風給他打了六通電話。









原挽姣一直在發消息,用各種卦象和星盤甚至是抽籤的結果告訴他,要在天黑前回家,因為附近有可能出現人販子。









回到家,門鎖一開,原泊逐被他的四個家人團團圍住。









他實在不知道,這狹窄的玄關是怎麼擠下整整四個人的。









原泊逐看著難得齊聚一堂的幾個人,心裡想:今天有什麼要緊事?是什麼紀念日?竟然都到齊了?









難道說,他們開始懷疑他了?









……是了,原泊逐很少放學晚歸。









如果有事,通常會告知原因。









但今天他只說了晚回來,卻沒有說為什麼。









或許是他去蛛域時被誰認出來了?









剛想到這兒,他就聽見媽媽滿含哭腔的嚶了一聲,道:“我們弟弟,真的戀愛了。”









原泊逐:“?”









就連向來穩重的父親也感慨萬千地嘆了聲氣:“真是不容易,我兒子十八歲了,今天才終於知道,放學是可以不用馬上回家的。”









也許是因為原泊逐從不亂開玩笑,又或許是有原挽姣的占卜在前。









總之,他昨天那句“早戀”說出口以後,現在已經成了全家人公認的事實。









他們把原泊逐迎進家門,想方設法打聽他的早戀對象。









“弟弟,你和人家一起吃的什麼?”









“兒子,你把人姑娘安全送回家了麼?”









“圓老三,你老實說,有沒有趁機拉小手,親小嘴兒——”









“原棲風你起開!阿逐,你有沒有對象照片啊,給我們看看?”









最好的應對就是無視,否則只是往火星子上澆油。









原泊逐閉口不言,只說自己要去寫作業。









臥室門關上,爸爸媽媽對視一眼,哥哥姐姐緊張等候發落。









最後由爸爸發表戰略性宣言:“週五,家長會。”









媽媽神色堅定地點點頭。









原棲風最近剛回家,還不太清楚這個日程安排,就問了句:“什麼玩意兒?”









柊舒解釋道:“弟弟學校週五開家長會,媽媽就暫時代表咱們全家,去看看弟弟的女朋友。”









原棲風似懂非懂:“媽,你要直接在學校裡面拉個橫幅問誰在跟你兒子談戀愛?”









原挽姣:“你是傻逼?”









“不然怎麼知道是誰?”









原棲風嫌棄地白了她一眼,理智分析道:









“全校那麼多人,你們也不知道對方是幾年級的,長得高矮胖瘦。再者說,到時候進出都是家長,對方爸媽肯定也來,圓老三臉皮那麼薄,在學校裡本來就不愛出風頭,真談戀愛了,到家長會那天肯定更是藏的死死的,還能給你看?”









原棲風哼了一聲,看著原挽姣道,“那麼現在你說,誰才是傻逼?”









他的話一說完,眾人都沉默了。









片刻,柊舒捂著臉,傷心地把頭偏到一邊,說:“……知道了,媽媽是傻逼。”









原棲風:“???”









原挽姣:“!!!”









原紀朗眉毛一豎,袖子一擼,腳底一跺,大喝一聲:









“大膽逆子!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原棲風嗷嗚一聲,邊喊著“媽媽我錯了”“爸爸饒命”邊在客廳裡亂竄。









而與此同時,原泊逐正坐在書桌前。









作業本上落著一隻通體烏黑的紙鴉。









它看上去與尋常黑鴉無異,毛色泛著健康的光澤,但仔細看,就能發現它的眼睛緊緊閉著。









這是原泊逐從蛛域換來的陣頭鴉——雖然是紙做的次品。









陣頭鴉是每一個任務的裁判官,每一個接受任務的稀有種僱傭兵都會綁定一隻陣頭鴉,在他們完成任務的第一時間,由它作為記錄儀。









事實上,未在蛛域登記過的稀有種,行蹤非常隱蔽。









例如原棲風這樣的獸人,他們平日裡會將自己的公民身份做得天衣無縫。









而變換獸態之後的樣子,很難和平日的形象聯繫在一起。









所以要抓他們不容易。









很多僱傭兵們追蹤能力弱,但攻擊性強,他們就會跟在一些擅長追蹤的稀有種身後撿漏。









等人家找出任務目標,自己再衝過去虎口奪食。









這時候,陣頭鴉的作用就非常重要。









即便出現兩個僱傭兵同時獵殺一個任務目標的情況,陣頭鴉也可以分辨出誰是主要出力者,誰是次要出力者。









看見陣頭鴉,就相當於定位了僱傭兵。









但問題是,真正的陣頭鴉只有綁定它的人才能看見。原泊逐是看不見的。









所以,這隻紙鴉就起了關鍵作用。









它保留了追蹤的功能,可以通過真正的陣頭鴉的氣味,判斷附近是否有接受了任務的稀有種。









而且它只綁定了原泊逐,其他人看不見它。









原泊逐可以利用這隻紙鴉,在僱傭兵們找上門之前,提前防範,作好準備。









但很顯然,蛛域沒有理由白白幫原泊逐。









所以,原泊逐也付出了一些交換條件——對方要求他無償接下一個任務。









去找一隻從未見過的鳥。









這是對方的原話。









原泊逐的追蹤能力在蛛域排頂尖,他總是能輕易得到別人絕對無法獲取的信息。









所以接受這個任務對他來說很簡單。









只要不是讓他去造聯盟的反,原泊逐幾乎沒有做不到的事——造反當然也能做到,只是太麻煩。









原泊逐找對方要更多的信息,卻得到了三句毫無意義的反問:









“你見過九頭凰鳥嗎?”









“你見過赤色重明嗎?”









“你見過三足金烏嗎?”









原泊逐以為他又在開那種無聊的玩笑,結果卻聽到他說:“反正我沒見過,我這裡所有的信息都和這些神話傳說一樣,空口無憑,沒有什麼確鑿有用線索。”









“否則我幹嘛眼巴巴請你幫忙呢?當然是因為沒人肯接下這個任務,只能死馬當活馬……啊,,別露出這種冷漠的眼神,當然是因為這麼艱難的任務只有你能做到。”









“不過你放心,目標是真實存在的。只是需要碰一碰運氣。它們那一族的血脈就是這樣,隔好幾代才覺醒一次,每次都會進化一番,是天生的強者。”









“不過,這也導致,沒人知道它們現在到底長什麼樣。”









“……也許一開始只是只小麻雀,但幾萬年後的今天也可能變成了鯤鵬。誰能保證?所以,當你看見一隻從未見過的鳥,就將它抓回來,交給我。”









就這樣,原泊逐多了一個沒頭沒尾的任務,沒有時限——對方的原話是,“總有一天”。









他開了窗,讓風吹進來。









桌上的陣頭鴉緊緊閉著眼睛。









這是安全的信號。









說明周圍起碼一公里內,沒有別的陣頭鴉。









原棲風暫時沒有危險。









原泊逐無聲嘆氣,把它放在窗邊,摸出作業本,精神迴歸現實。









突然,敲門聲響起。









他看過去,發現原棲風的腦袋鬼鬼祟祟地鑽進門縫。









和他對視的一剎那,原棲風露出個嬉皮笑臉的表情,一腳跨進屋內,說:“寫作業呢?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原泊逐上下打量他,心裡在想,原棲風平時出去鬼混不知道有沒有做足防範,到底有沒有人見過他人類的樣子。









原棲風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忽然跳到他的床上躺下,長腿一屈,一副不打算走的樣子。









“什麼事?”原泊逐問他。









“無聊啊無聊,爸爸不肯給我零花錢了,現在我身無分文,也出不了門,只好找你玩。”









“你可以去看電視。”









“電視有什麼好看的,最近的新聞神神叨叨,一會兒說超自然現象,一會兒說外星人來了,還有人提到什麼高維生物的後代——你聽過嗎?就是幾十萬年還是幾百萬年前的那個高維怪物,好像叫赤地。”









原棲風一邊信口說著,一邊用餘光打量原泊逐。









“不知道。”原泊逐給鋼筆加了墨,開始寫作業。









“我猜你就不知道,小木頭腦袋。”原棲風哼笑一聲,狀似無意地提起,









“有些網絡營銷號發佈恐怖言論,說那個叫赤地的高維生物其實根本沒死,它除了在人類基因裡留下自己的血脈,還留下了一顆復活的種子——因為那種怪物和人類的身體構造不同,它們沒有五臟六腑,沒有骨頭和大腦,它們的死就是一種休眠,等到能量補充夠了,就會重新活過來。”









“現在有xie教組織專門把它的復生當作信仰,天天宣傳高維即神的口號。”









“……”原泊逐突然很大聲地嘆氣。









“——喂,你對你哥太不禮貌了吧,我在和你聊天,你居然用這麼不耐煩的嘆氣聲打斷我。”









“我在做作業。”









原棲風從床上坐起來,說:“作業重要還是你哥重要?”









毫無意義的比較,原泊逐無視了他,不答反問:“究竟什麼事。”









“嘖,你真是,看著呆,其實比誰都精。”









原棲風揉了揉鼻尖,措辭少許,然後說,“我就是來告訴你,我明天去學校接你放學。”









“?”原泊逐震驚地看向他。









“你反應這麼大幹嘛?喂喂喂,我是你哥,我去學校接你很正常好嗎?你這樣子就跟我不是要去學校接你,而是要送你去刑場一樣!”









原泊逐心想,這兩者之間的震撼程度其實差不多。









別看原棲風現在好像很喜歡和原泊逐尬聊的樣子,其實他是全家最特立獨行的一個人。









他甚至比原泊逐還喜歡獨自待著。









原棲風常常突然出門,又突然回家,從不向爸媽彙報行蹤。他看上去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喜歡鬼混又十分自我。









別說接弟弟放學了,有時候不想出門的話,連爸媽都叫不動他。









對原棲風來說,只能他自己有計劃地出門,而不可以被人叫出去,或者為了與自己無關的事出門。









原泊逐剛想追問,媽媽突然敲門,叫他們吃飯。









原棲風蹦起來,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









這是難得的一次全家人聚在一起。









原泊逐疑似“早戀”的事情,讓這個家的氛圍陷入了提前的狂歡。









桌上擺滿了一看就吃不完的好菜。









一上桌,柊舒就感嘆道:“哎呀,糟糕了,一不小心就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