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117章 少年往事2

 聽他們的意思,沈家好像還真找出來了……

 李令歌眼皮跳:絕不可以。

 張家已經這麼勢大了,若再和一個武將世家聯手,那對皇室的威脅,可就太大了。太后毫無能力,弟弟又年幼,張家繼續做大……朝堂成為張家的一言堂,自己姐弟二人,恐怕當真沒有出路。

 必須要阻止張家的迅速膨脹。

 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張容教李令歌讀書,並不藏私,並不只教她那些簡單的詩詞歌賦。他教皇帝什麼樣的功課,也用同樣的標準要求李令歌。

 因為張容是一個男子。

 李令歌又從未表示過她聽不懂,不想學這些。

 張容無意中,培養出了李令歌對政事的敏銳,促成了接下來的事——

 李令歌要攪毀張家和沈家的聯姻。

 她勢弱,她唯一的優勢是,聯姻的那個對象,她的老師,張容。

 更有利於她的是,她喜歡張容。

 李令歌想:若是引誘老師走下神壇,誘老師愛上自己,讓老師拒絕聯姻,那麼,張家強大的路會停滯一些時候,老師也會成為自己的。

 若是可以和老師在一起,若是老師願意為自己下凡,那真是……世間最快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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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令歌便開始向張容有意無意地示愛。

 張容頭疼:他還以為帶她去了相看宴,她能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放棄他呢。

 李令歌勾勾搭搭:“老師,我有話和你說……”

 張容心想:不能讓她說出來。

 張容一道指風,將那個瞌睡打哈欠的小皇帝叫醒,小皇帝跳起來:“誰打我!我殺了他!”

 李令歌鼓腮。

 她又失去了和老師告白的機會。

 她好像總在失去和老師告白的機會。

 她每次找到機會,私下和老師說幾句話,就有不長眼的宮女來、侍衛來,就有弟弟突然鬧騰、張家突然有急事……

 更絕的一次,她都快說出來了,一隻貓從樹上跳下來,跳入張容懷裡,打斷了李令歌的話。

 李令歌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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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時候,朝廷舉辦秋獵。

 年幼的皇帝雖然不可能彎弓上馬去騎射,但可以不讀書,李明書比誰都高興。李明書積極地要大辦秋獵,李令歌懷著自己的小心思,慫恿弟弟。

 小皇帝的話,是有些用處的。

 李令歌跟著他們,去了郊外的秋獵場。

 張容也在。

 李令歌想:這下不用讀書,我總有機會跟老師告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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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時候,李令歌等在張容帳篷外。

 張容出門,李令歌:“老師,我有話和你說……”

 一個衛士過來:“郎君,接下來該你去和其他郎君一起比試狩獵了。”

 李令歌震驚:“老師,你還要比?”

 張容答:“我畢竟是我爹的唯一兒子。”

 張容一邊和衛士說話,一邊回頭看李令歌:“殿下找臣何事?”

 李令歌怎能打斷他的正事?

 她只好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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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之時,李令歌終於等到張容回來。

 她跟上去給他遞水遞巾帕,甜蜜誇他:“老師一定神勇萬分!”

 張容:“哦,你看了?”

 李令歌支吾:“那沒有……”

 她畢竟在緊張打腹稿,琢磨著告白之事。

 張容莞爾。

 李令歌:“我想和老師說……”

 一個娘子氣喘吁吁跑來:“郎君,郎君!我們之前見過面,我們認識的……”

 李令歌被健壯的娘子擠到一旁,差點摔倒。多虧張容手疾眼快扶住她,才沒把小公主氣哭。

 小帝姬瞪著眼,看那個娘子口若懸河與張容攀關係。

 張容用眼神詢問她: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李令歌憋屈:“……之後再說吧。”

 啊啊啊!

 張容聽完了陌生娘子的告白,怎麼可能還有心情聽她再告白一次!

 氣氛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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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時,李令歌心有餘悸地讓衛士們清場,將張容請來。

 李令歌羞羞答答:“老師,我對你十分……”

 衛士在外急聲:“不好了,官家拉肚子了,殿下……”

 李令歌:“……”

 張容:“我們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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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李令歌陪張容用膳。

 李令歌左看看,右看看,應當沒有其他人了。

 太后那裡被她派人看著,弟弟那裡的衛士也被她囑咐過了,張家那裡她通過文璧妹妹,也確定那裡無事發生……李令歌還讓衛士圍住了帷帳,就是為了提防不長眼的人。

 李令歌面頰泛紅:“老師,我有話和你說。”

 張容淡定:“先用膳再說。”

 李令歌要拒絕,她這位從來矜淡的老師竟然率先動手,用一塊糕點堵住了她的嘴。

 李令歌:“……”

 她不好意思吐掉,又不想拒絕老師偶爾的照顧。她只好嚥下糕點。

 她要再說話。

 張容:“食不言寢不語。”

 李令歌:“……”

 老師實在討厭!

 老師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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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屈的帝姬吃完安靜的一頓晚膳,張口,打個飽嗝。

 她一下子捂住嘴,羞得想哭,用溼潤眼睛看張容。

 張容心裡失笑,覺得她委屈巴巴的樣子很可愛。

 但他依然要無情拒絕她。

 於是,李令歌小心謹慎左顧右看:“老師,我有話說……”

 張容一道指風揮出。

 帳外靠著柱子犯困的一個衛士“哎喲”一聲,摔進了帳篷裡。

 衛士瑟瑟認錯。

 李令歌忍怒。

 李令歌快被氣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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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張容又和其他大臣們談政務。

 李令歌在外徘徊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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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令歌等到大臣們離開,堅持不肯走,非要進帳篷見張容。

 李令歌見到了困頓閉目、手支著額的少年郎。

 案上許多摺子,許多書籍,都是他們姐弟的課業,還有很多堆積的事務。

 李令歌心軟下來。

 她彎下腰看閉目的張容半晌,悄聲:“你睡吧,我明日再來。”

 她轉身出帳。

 身後,少年睜開眼,安靜地望著她失落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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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張容出帳子,驚愕地發現李令歌居然在帳外等候。

 天尚未亮,小帝姬來堵人,卻因為困頓,而蜷縮在帳外,被氅衣蓋住,睡得昏昏沉沉。

 帝姬的侍女瞪著這個年輕的太傅:“我們帝姬說了,她先睡一會兒,等你出來了,讓婢子叫醒她。”

 張容:“不必叫醒。”

 侍女:“哼,這種情況,我們帝姬聰慧伶俐,也想到了。她說‘老師必然捨不得叫醒我’,我們殿下真瞭解你。”

 張容微怔。

 他垂目,就著昏昏的天光,看這個被氅衣罩著睡覺的蜷縮小娘子。

 他目光溫柔而掙扎,幾分發怔。

 侍女:“喏,我們殿下交給你的——她說,你若不想叫醒她,就看這個字條。她有話和你說。”

 張容踟躕,不接字條。

 侍女威脅:“殿下說,你不要的話,就讓我當眾讀出!”

 張容眼皮一跳。

 張容硬著頭皮接過字條。

 他已經做好準備——字條上必然寫著一些“山無稜天地合”之類的情話。若是小帝姬向自己告白,自己應該想怎麼拒絕。

 但是攤開字條,字條只寫了一行字——

 “老師,你在熬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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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微晨光下,眾人看到,張容握著那張字條,微微發笑。

 心動不是一時。

 而是長年累月無孔不入的滲透。

 墜落不是一時。

 而是時時刻刻爭時奪刻的誘惑。

 誰能永遠站在山之巔,不朝山下看,但凡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