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46章 第 46 章





他手指夾起一塊芙蓉糕,眉目含笑地遞到沈青梧唇邊。




他笑吟吟:“啊。”




沈青梧:“……”




張行簡愁苦,眼中笑意卻很深:“娘子,這叫‘糕點’,可以吃的。快些吃吧,為夫還要靠你賺錢養家呢。”




沈青梧迷惘片刻,見他眨眨眼,才明白他在做戲給胡二看。




唔,他在養“傻子”啊。




沈青梧咬牙,對他這逗弄有些惱火。他拿著糕點在她面前晃,玉白的手指搖動,簡直像用一根肉骨頭在逗小狗。




尤其是他還在笑。




笑屁。




沈青梧不張口,冷冷看著他,他就彎著腰不斷用糕點去點她的唇。可惜胡二在外吹著冷風,根本不知道這郎君的怡然自得:




“啊,一、二、三,張口……”




沈青梧冷不丁張口,舌尖抵推那糕點。




糕點柔軟,被她一觸便從張行簡指尖掉地。而沈青梧舌尖一點,眼睛看著他可惡的手指。他一怔,手指欲退,卻被沈青梧咬住了。




他一顫,垂目。




他手指被她含在口中,她宣洩又警告,在他手指上輕輕咬了幾下。她記得他是個脆弱的郎君,不敢用力,怕咬得他又開始跟她裝暈裝弱,於是這麼幾下,張行簡根本不會覺得痛。




他心口的血,向外熱湧。




他僵坐著,低頭看她咬他手指,而他眸心一點點轉暗,黑如子夜。




他家學淵博。




他並非外人看起來那般孤高不可攀。




誰年少時,沒揹著二姐,偷偷看過一兩本荒唐的書?




沈青梧此時、此時……舌尖抵著他指,他指腹被裹在她溫暖柔軟的口腔中。那麼冷硬的娘子,唇舌卻是軟而暖,絲絲麻麻的酥意,從指間燃遍張行簡全身。




張行簡幽靜看著她。




沈青梧再在他手指上輕輕一咬,示意他:胡二還在,你就這麼不說話了?




張行簡俯眼看著她,慢慢的,他開口的聲音有些啞:“娘子,掉到地上的糕點就不要吃了。為夫、為夫……給你買新的。”




他語氣輕柔,坐姿端正,只有玉瓷一樣的頸上,紅意越來越明顯,一雙清靜的眼中,黑暗若河,小心藏匿刀光劍影。




沈青梧趴在桌上仰頭看他,見他十分不對勁。




二人四目相對,皆看著對方。




沈青梧在他的目光下,心跳漏了幾拍,不禁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暴露什麼訊息,被那胡二發現異常。




張行簡輕聲:“娘子,怎麼又不吃了?”




沈青梧眸子若茫茫清河,子夜寧靜。




她試探地在他指上舔了舔,便見他面容微繃,嫣紅的唇抿緊,他星光一樣的眸中,水光更暗。




簡直……秀色可餐。




屋中氣氛怪異。




沈青梧突然吐掉他的手指,猛然跳起,如同破開一個絢麗的夢。張行簡失神間,見她拔身便要推窗而走,他不禁抬臂,拉住她手:“沈青梧……”




沈青梧本腳尖一點要跳出窗,硬生生被他拉回來。她低頭奇怪看他,不知他什麼意思。




她看他拉著自己的手。




沈青梧以為他武功太差,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她用不耐煩掩飾自己狂跳的心臟,瞪著張行簡:“胡二走了,我要去追。你拉著我幹什麼?”




張行簡靜了一息時間,便微笑著放開了她的手。




他恢復冷靜,溫溫和和:“沒有旁的意思,是說外面太冷了,沈女俠披上氅衣再走吧。”




沈青梧:“你別磨蹭。”




他低頭時說話的聲音仍有些未消的啞,卻輕輕柔柔帶幾分笑:“好,我不磨蹭。”




他取了剛為她置備不久的一件灰黑色氅衣,披在她身上,又為她繫好衣帶。呼吸交錯,二人沉靜。沈青梧迫不及待要離開這種自己快受不了的氣氛,張行簡同樣要壓力壓下所有砰然跳動的不受控火苗。




他最後為她繫好衣帶,手指離開時,輕輕擦了一下她溫熱的面頰。




張行簡低頭看她:“沈將軍,小心些。若是遇到不對勁的,憑本能逃走便是。我們不急於一時,我等你回來。”




沈青梧一聲不吭,扭頭跳窗。




窗子“啪”一聲重新蓋下,張行簡在原地站半晌,才落落坐下。他低頭看著自己食指上一點齒印,靜坐許久,閉上眼。




他嘆笑一聲,用手蓋住了臉。




色令智昏。




張月鹿,你要冷靜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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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悄無聲息地跟隨胡二,跟著他東拐西拐,上了山道。




胡二武功不算好,沈青梧跟得輕鬆。離開屋中那古怪的氣氛後,她重新尋到了自己的平靜。在夜間潛行的沈青梧,如一隻貓般,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




沈青梧看胡二上了山,有幾人接應他。




他們口中說:“老三早在等你了,是不是他?”




“那女的是誰?總不可能真的是他妻子吧?”




“這些官府人,真操蛋。”




“再試試。”




沈青梧想跟得更近些,其中一個人走兩步便警惕往後看,她實在沒法走近。




沈青梧仍堅持跟著他們多走了一段。




山路崎嶇,樹木越往上越少,沈青梧可利用的藏身之處也越來越少。




天氣越發冷寒,今年冬日的第一片雪悠然飄落到鼻尖,沈青梧仰頭,看著黑壓壓的雲翳。




天寒不見月,這場雪不知會下到什麼時候,沈青梧知道自己再跟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她及時撤退。




“撤退”的主意在她腦海中一轉,她平靜的心湖如被石子敲打,心跳快了起來。




此夜除了追蹤這個胡二,她另有自己的目的,必須揹著張行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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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小娘子躲在一家民宿裡唉聲嘆氣,發愁自己的“同心蠱”如何賣出去,自己何時才能躲開這越來越亂的世道,回到自己的安樂窩。




木門被“篤篤”敲兩下。




苗疆小娘子如驚弓之鳥:“誰?”




女聲清冽:“我。”




門外的女聲屬於誰,苗疆小娘子不能確定,但起碼她知道來人不是那些到處抓選秀女子的官兵。小娘子怯怯將門開一條縫,看清門外高挑修長的女子身影,徹底放鬆下來。




她打開門:“下雪了呀?”




小娘子眼睛亮起:“我還沒見過雪呢。”




一層薄雪落在沈青梧的氅衣上,她靜立木門口,如一道鬼魅暗影。只有苗疆小娘子活潑喜悅的聲音,才讓她動了動,不再像一個漠然的冰雕。




沈青梧從懷中取出一匣子,遞過去:“一錠黃金,我要你的‘同心蠱’。”




苗疆小娘子怔忡。




她迷糊地接過匣子,打開一看,吃驚地發現真的是黃金。她試探地在唇邊咬了咬,沈青梧任由她試探。




小娘子:“你真的有黃金哎?”




沈青梧:“剛取的。”




她剛執著地敲開錢莊的門,把所有的俸祿換了這麼一塊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