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33章 第 33 章





丈夫瞪妻子:“你傻啊?這可是金子!一輩子都不一定攢得下!兒子兒媳也得花呢。”




妻子恍然。




妻子賠笑:“那你們要借住我們房子多久?”




沈青梧:“最多不過半年。”




因半年後,她便會準備歸隊了。




夫妻二人放下心來。




張行簡昏昏沉沉中,發現自己又換了新的地方。他茫然自己在山中怎麼暈過去的……是有人傷了他,還是他傷痛得身體承受不住?




他吃力地撐著身體坐起,摸索後猜自己躺在一竹篾上,屋中燒著火。




他伸手拉開衣襟,檢查自己胸口的傷。




衣襟和傷口的血浸在一處,每番動作都如剜骨削肉一樣。張行簡這樣檢查的同時,耳朵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大約是——




“阿無,你好好照顧那郎君,我們走了。”




“過兩天再來看你們。”




原來這家夫妻心善,接受了女兒救的可憐路人。因家中住宅不夠,他們要搬去鎮上親戚家住,把這裡的屋子讓給受傷的郎君,以及照顧傷員的女兒。




張行簡心想:有趣。




女兒守禮到謹遵男女大防,不肯扶他一下;父母卻不講究男女之防,居然會讓自己女兒和一陌生男子同居一簷。




這家人到底是心大,還是奇怪,還是另有所圖?




張行簡微笑著,等到了沈青梧進屋。




沈青梧剛演了一齣戲,就為了讓張行簡相信自己的身份,她確信剛才醒來的張行簡一定聽到了。但是那人一貫沉靜又心眼多,輕易是不會開口的。




如今,還有最後一重戲要唱,就能哄住張行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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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把自己的弓藏好。




然後她笨拙地換上了臨去前那妻子為她準備的女兒家衣物。




她在十六歲後再未穿過女裝,軍中有軍衣戰袍,出了軍營有行動方便的武袍或胡袍。髮簪影響她跳躍,手上戴釧會驚動敵人,連腰上的壓襟玉佩都會成為她“野丫頭”“沒禮儀”的罪證。




十六歲的時候,她曾為了見張行簡,耐心地打扮過一次。




二十一歲的時候,她將為了俘虜張行簡,再次盛裝出席。




雖說盛裝,但因為沈青梧水平有限,她只會往頭髮上亂插幾根簪子,髮髻梳不好,紮緊了頭皮疼,不好看;扎鬆了看著要掉,也不好看。




抹胭脂時也許因為胭脂劣質,臉塗得有點紅;她連忙用白色細粉拯救,又似乎塗得過白了。




她手忙腳亂找口脂,找了半晌沒找到,便懨懨放棄。




那妻子給她留了不少女子衣物,她穿得……也許因為衣物材質不好吧,她穿上也不好看。




沈青梧這樣不重視女子妝容的人,都有點覺得自己丑了。但是……張行簡不是瞎子嗎?




反正他又看不見。




沈青梧便鎮定地提著一把斧子,進屋去見那靠著牆、坐在床上的蒼白青年。




他臉上的微笑從頭到尾沒有消失。




也許在她忙著打扮的時候,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此時的他,看著比在山路上形象好很多。但此處沒有男子衣物,他仍是那身灰白的沾著血的衣服,手腳上的鐵鏈更是束縛了他的行動。




沈青梧淡然:“我爹孃走了。”




張行簡溫聲:“嗯,在下方才聽到了,辛苦娘子一家人,在下惶恐。”




他慢慢斟酌:“你們生活不易,又這般心善,照料我一人恐怕十分辛勞。在下也有一些積蓄,娘子只要聯繫對人,在下就可以……”




沈青梧心想:想聯繫他自己的人馬?做夢。




她學著沈青葉生氣的樣子,發惱時,聲音輕卻帶顫音:“難道我救你,是為了錢財嗎?這樣的話,郎君休要再提,莫要羞辱我們!”




她敏銳地看到張行簡眼角微微僵了一下。




他很快恢復,含笑:“在下唐突。”




沈青梧心裡哼笑。




她裝好人,走向他:“郎君,你手腳上的鐵鏈讓你行動不便,被人看到了也引起誤會,對我們家人不好。我雖然沒有鑰匙替你解開鎖,但我常幹農活,可以劈開鏈子。這樣……起碼郎君可以將拷鏈藏在衣袖衣襬下,不會被人看到,也能穿衣脫衣了。”




她說的自然,然後想起自己該害羞一下。




但是……好像她臉紅不臉紅,瞎子都看不到。




可恨。




沈青梧瞪著張行簡:竟不能讓他看到她高超的演技。




害羞?柔弱娘子?




誰不會似的。




張行簡同意了。




這位時而力氣很小、時而力大無窮的娘子在他手腳的鐵鏈上一陣折騰,她身上嗆人的胭脂味足以讓尋常郎君狂咳不住,張行簡硬是忍得四平八穩。




他甚至在想:她梳妝打扮了?換衣服了?




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他這樣一個陌生男子?




張行簡心中生了疏遠心,但他不能被這個娘子發現。




眼下所有事情都透著奇怪,張行簡自己傷勢又重,需要依賴別人,長林他們失聯,不知情況如何……他能依靠的,竟只有這位陌生娘子了。




即使她劈鐵鏈劈得他手腕鎮痛,很多次差點劈到他手上,並有意無意靠近他手臂……張行簡不動聲色往旁挪,全都忍下。




手上與腳上鍊條終於斷裂,那娘子驚呼一聲,靠在床柱上喘氣休息。




張行簡心軟。




張行簡溫和:“娘子……”




沈青梧仰頭看他:“叫我‘阿無’,我爹孃都這麼叫。”




張行簡讓自己忘掉自己瞬間想到的某人身上的玉佩,那玉佩就有個“無”字。




他默唸自己得遺忘沈青梧。




張行簡頓許久,說:“娘子不講禮數了?”




沈青梧說:“那在外叫我娘子,在家中叫我‘阿無’吧。我雖然講究禮數,但我也沒有那麼不講人情。我要照顧受傷的你,你總叫我‘娘子’,我反應不過來。”




這話……有點實誠。




張行簡默然,笑一下。




他自我介紹:“在下姓張,張月鹿。”




一整日折騰這麼久,又是和衛士打又是揹人又是動腦子騙人,沈青梧累急了,餓得頭暈眼花。她屢次劈不中鐵鏈,除了演戲成分,更多是餓得沒精神,沒力氣。




這會兒,張行簡說話,滿腦子食物的沈青梧勉強打起精神:來了。




張行簡編瞎話騙一個陌生山中村女的時刻來了。




她倒要看看他是隻對沈青梧一人謊話連篇,還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快快走過這個環節,趕緊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