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竹 作品

第七章





所以她從不向他隱瞞任何事情。




可他卻做不到相同的坦誠,他有太多秘密。




走廊的盡頭,是最後一幅畫。




她的畫。




那天免費送給裴清術的畫。




院子外傳來女人的哭腔:“我真的,喜歡了你很多年。”




“抱歉。”




男人的聲音緩慢響起。




像是浸了水的厚海綿,堵在人的心尖上,只在瞬間便迅速漲大,所有空間都被海綿的柔軟給佔據。




輕輕一壓,又從柔軟中滲出冰冷的水來。




延伸至四肢百駭。




溫柔刀,最是致命。




女人垂下眼,抽泣時,肩頸輕顫。




雖然看不見臉,但光是長裙之下的身段,不難猜出是個大美人。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以及細碎零星的顫音:“我就這麼不堪嗎,不堪到你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




裴清術生了一張很柔和的臉,用外婆的話說就是——慈悲相。




帥的很有距離感,可因為那些特質總是很容易讓人下意識想要親近他。




如果佛生有相,大抵就是這樣吧。




他拿出手帕,溫柔地放在旁邊的石桌上:“任何時候都不要因為別人而去否定自己,謝謝你的喜歡。”




他的聲音,總能讓林琅想起清佛寺內那個年輕住持。




清淡柔和的,對誰都一視同仁。




彷彿在他們眼中,人沒有三六九等之分,也沒有在意或者不在意。




他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溫柔有禮貌。




但他同樣平等地不在意任何一個人。




你摔倒受傷了,他會溫柔扶起你,問你需不需要幫助。




但他不會因為你的受傷而難過。




庭院很大,長廊是用鵝卵石鋪出來的。




天很乾淨,碧藍如洗。他的眼睛也是。




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視線與靠牆站著的林琅對上。




偶爾有風吹過,空氣中浮動著薰香的味道。




裴清術停下腳步,距離太遠,林琅瞧不見他眼底的情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裴清術始終都沒挪開過視線。




直到林琅微挑了下眉。




他的瞳孔才在那瞬間恍惚,轉瞬即逝,沒人察覺。




他衝她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從看到她,再到離開,兩個人沒有說過一句話。




天色不知何時陰了下去,暗沉暮色在他的白衣上散開陰影。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也泛著一層淺薄的光,隱在袖口,忽隱忽現。




他像是這座院子裡的一副水墨畫,飄渺清絕。




那個女人哀怨地哭完,八成是見他沒有絲毫留戀,她緩慢地收好眼淚,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狼狽。




想來也是個有著自我驕傲的女人,很難想象到底是有多喜歡,才能讓她不惜放低姿態去說這些話。




猶豫了很久,她最後還是拿起那塊被他放在一旁,準備留給她擦眼淚的手帕。




視若珍寶般的放進了外套口袋。




回大廳時,看見林琅,她臉色露出幾分不自然:“你都聽到了?”




林琅和她不算認識,但之前見過幾面。




她是徐初陽好友的女朋友。




她請求林琅:“今天的事,麻煩你不要和別人講。”




林琅點頭:“放心。”




道過謝後,她乾脆靠牆站著,問林琅:“有煙嗎?”




林琅搖頭:“戒了。”




徐初陽不許她抽菸,說對身體不好。




她又笑,一副要和林琅促膝長談的模樣:“你是徐初陽的女朋友,應該見過裴清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