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初白 作品

第106章 第 106 章





他想要最起碼搞清楚原因,和免費背後的籌碼。




畢竟免費的就是最貴的,正因為加迪爾很笨比,所以他反而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雷東多在這個夏夜悄無聲息地走出家門。他的院子裡種滿了加迪爾曾經給他送過的那種白色的大花朵,它們一年四季享受著太陽燈的供養,就連火熱的夏天都不例外,長得到處都是,空氣裡瀰漫著堪稱熾熱的芳香。這種濃烈的香氣和花朵清純無辜的雪白相貌似乎並不相配,但雷東多已經習慣和它們同在了。




來訪的古蒂卻是打了個大噴嚏——他幾年前來過時這些花還沒有這麼誇張,雷東多從大門裡開車出來的樣子也還不像是從白雪中鑽出來似的。




“上車吧何塞。”他溫和地探出頭來比了比後座。古蒂走神了一刻鐘,月光下的雷東多過於皎潔和瀟灑,愈發從容。他看起來像是永遠不會老似的,似乎還是十年前那個在皇馬一身白衣、意氣風發的伯納烏王子。也許歲月稍微帶走了一點他那時的驕傲,但又千百倍地彌補了他。




在雷東多面前,他好像永遠都是那個青澀莽撞的愣頭青,這和對方對待他的態度沒關係,純粹是他自己完全走不出的一種狀態。




像是被困在了時間裡。




但可悲的是顯然只有他自己困在了時間裡。




雷東多帶著他去了一家頂樓露天的花園小餐廳吃飯,晚風拂面,一切都優美,但是古蒂的心像是被泡進了冰水裡一樣,米蘭是夏天,而他在南極的寒冬裡瑟瑟發抖。




“彆強迫自己來米蘭了,何塞。”雷東多撐著下巴扭頭看下面輝煌的城市,輕聲說著。他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清瘦的手掌骨節分明,很好看地撐在臉側,手腕上環著一個皮質帶機械錶,正在穩定地發出細微的走針聲。古蒂看過新聞,那是加迪爾某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雷東多在採訪裡笑著表示這是他比較喜歡的手錶之一,體面又溫和。但是古蒂留意過,他再也沒有換過別的表了,無論是在公共場合還是各種小報的偷拍上。




又或是現在這個兩人正單獨坐著的時刻。




“我並沒有——”古蒂聽到自己的喉嚨裡擠出這樣的聲音。




“你愛皇馬,所有人都知道,你自己的心裡更明白。”雷東多轉過視線來溫和地看著他,帶著一種小長輩式的寬和:“我瞭解到皇馬那邊明明在聯繫你去帶青訓隊,為什麼不考慮呢?”




“哦,上帝啊,費爾南多,拜託別用這副特別瞭解我的語氣說話,無意冒犯——我又不是瘋子,也不是你的腦殘粉,追著你到處跑的,費爾南多。”古蒂的神情滿不在乎:“我只是想在博斯克先生身邊學習,僅此而已。我不要求米蘭給我任何東西,也不會在以後留在這裡。”




“像你一樣。”




雷東多從這句“像你一樣”中聽出了對方對“你這個馬德里叛徒”的微秒控訴感,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古蒂就像一隻大狗一樣,認定了家就再也不會離開,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何況皇馬本身就是金窩銀窩。在某種意義上這是很令人喜愛和敬佩的高光品質。他沒有再繼續說了,確定對方不是一時衝動的話,那他就放心了。




“是我冒犯了,對不起,何塞,請原諒我的粗魯。”雷東多很誠懇地道歉,親手給他換了下盤子——他點了古蒂最喜歡的菜,但對方因為心情激動而沒怎麼吃得動。




古蒂的尖刺一下子軟了下去,有點不知所措。他知道雷東多隻是關心他,但這種關心背後理所當然的從容又讓他很痛苦,他討厭對方用對他了如指掌似的語氣自然說話,因為他知道雷東多真的能看透他心裡最微妙和複雜的情緒,偏偏對他外在同樣真實的一切毫不在意,這比什麼都傷人。




可是對方一退讓,就讓他更加沮喪了,反思是自己過於咄咄逼人。於是他低眉順眼地任由雷東多牽引話題,兩人聊起了以前在皇馬的事情,聊起正在德甲踢得風生水起的勞爾,聊起現在正跑到米蘭來的卡西和博斯克,聊起弗洛倫蒂諾,聊起現在的皇馬……聊起未來。




“我以為你會回到馬德里的。”藉著大大改善的氛圍和一點酒勁,藉著心裡太想說話的勁頭,古蒂抬起頭來深深看著雷東多,脊椎在緊繃著發抖:




“你明明前幾年有回去過……你還說皇馬找我,他們不是找你更多嗎。”




“你為什麼不回去呢,費爾南多?”




古蒂的聲音繃緊了,像一根顫抖的弓弦。但是這份緊繃絲毫沒能影響雷東多,他依然很平靜,很從容,是個在晚風裡漂亮得像個雕塑似的成熟男人,來倒酒的侍從侍女都忍不住對他溫柔獻笑,像一隻只靈巧溫順的小鹿。他一點都沒被這個問題困擾和刺傷,而是非常自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