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感冒



從科長的家宴出來,顧櫻和歸希文並沒有急著回家,兩人飯後散步,不知不覺走回大院。




大院裡面很熱鬧,一堆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歸希文興致高漲,拽著顧櫻的胳膊,“走,咱們去瞧瞧有什麼大喜事,沾沾喜氣。”




剛走近,才發覺人群中心,張濤正捧著一袋糖,興高采烈地分給周圍人。




張濤太過高興,捧著一把糖遞給歸希文的時候,愣了一下才看清來人面目,“喲,希文是你啊,你怎麼來了,你不是今天去參加你科長的家宴麼?”




歸希文接過糖,在手中掂了幾下,看著張濤滿面笑容,疑惑地問:“你這是有什麼喜事,我怎麼不知道?”




張濤笑呵呵地將手搭在歸希文的胳膊上,一臉得意,“嗐,小事情,小事情,就是我一不小心被提升成咱們車間的組長了。”




“這麼快?你轉車間好像沒多久吧?”歸希文稍稍皺眉,“如果我記得沒錯,你車間之前的組長,是不是張闊?”




“喲,記性不錯啊,的確是張闊,不過張闊現在已經升為車間主任啦。”張濤說著,指了指手上的糖果,“這喜糖,就是替張闊發的,我那點小事還不值得發喜糖慶祝呢。”




張濤前後左右望了幾眼,偷偷摸摸又抓了一把糖遞給歸希文,小聲道:“來來來,多給你一把。”




正要把手遞過去的時候,張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笑吟吟地看著這一幕。




張濤心裡一虛,以為被張闊抓到他偷摸給歸希文開小差,連忙吆喝一聲,灰溜溜跑到旁邊去給路過的人發喜糖。




張濤一走,原地只剩下張闊和歸希文。




歸希文望著手中的兩把喜糖,抬頭對上張闊沉靜的眸子,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說了一聲:“恭喜。”




歸希文和張闊並不熟,又因為明雪那層原因,兩人實在沒有搭訕的必要,只是平白無故拿了人家兩把喜糖,說句恭喜也是應該。




“多謝。”張闊揚著嘴角,笑容不及眼底。




他站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目光逐漸轉向歸希文身後不遠處。




那裡,站著顧櫻。




顧櫻早就料到這是張闊的喜事,因為她在不遠處看見明雪興高采烈的模樣。明雪在這裡,張闊還會遠嗎?




她站著沒動,她並不想靠近。




張闊親自抓了一把喜糖,上前遞給顧櫻,似笑非笑,“希文都說了恭喜,你不說聲恭喜嗎?”




張闊是個慣會隱藏情緒的人,他若是不想讓人看出半點不對勁,那他臉上只剩一臉坦然,全然看不出有什麼彆扭的成分。




顧櫻盯著他平靜的眸子,幾乎也是毫不猶豫地自然接過喜糖,含著笑意祝福:“恭喜。”




語調卻是平靜又毫無波瀾。




就像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之間客套又虛假的祝福。




張闊還是笑了,笑容在眼底漫開,連嘴角眉梢都牽動笑意,整個人有了真正面迎喜事的高興勁。




他垂著眸子看了顧櫻幾眼,並不過多糾纏,拎著喜糖去分發給別的前來道喜的鄰居。




一旁的明雪無意間抬頭,在昏暗的光線下瞧見張闊揚在臉上的笑容,不禁會心一笑。




整個晚上,張闊一直心事重重,明明是個大喜事,他卻不甚開心,臉上掛著標準的應付人的微笑,這會兒終於看見他露出真心的笑意。




明雪一高興,又拆開兩包糖,大把大把地往來道賀的人手中送,甚至她沒留意,往顧櫻手中又塞了一把。




顧櫻端著兩把喜糖,一股腦全塞到歸希文手中,“咱們回去吧,聽天氣預報,今天晚上有雨,早點回去,免得等下走到半路碰見大雨。”




歸希文也不想多待,他找到正在發糖的張濤,約好改天一起吃飯慶祝後,兩人道別。




回去的路上,隱隱聽到雷鳴,半路,果然下起了雨。




雨下得又大又急,豆大的雨滴落到地面,一分鐘不到,地面已經溼成一片,混著泥土的雨水慢慢往低處流淌。




歸希文拉著顧櫻在一處屋簷下躲雨,他望著這又大又急的雨,忍不住笑起來,“你這嘴,難道開過光啊?說半路下雨,半路還真下起了雨。”




顧櫻瞪他一眼,“天氣預報說的,不是我說的。”




“好好好,天氣預報說的,那天氣預報有沒有說什麼時候雨停啊?”歸希文揶揄道。




“沒有。”




顧櫻望著面前的雨幕,輕輕嘆了一聲,“沒關係,等一會兒吧,這是陣雨,估計很快就停了。”




她話音一落,雨果然小了一點。




只不過,淅瀝瀝的雨一直停不下來,兩人在屋簷下等了將近二十分鐘,還是沒能等到雨停。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歸希文等不住了,轉頭叮囑顧櫻:“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回去拿傘過來接你。”




顧櫻來不及說話,歸希文已經頭也不回地衝進雨中。




顧櫻沒有追過去,她站在還算明亮的屋簷下,靜靜看著歸希文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沒過多久,歸希文拎著一把傘從黑夜的雨中出現,護著顧櫻回家。




兩人走到家門口,歸希文哆嗦著收傘的時候,顧櫻才發覺,歸希文身上全溼了。




她邊開門邊埋怨:“你怎麼不換了溼衣服再去接我?你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歸希文把傘放在門邊瀝水,拖著一身溼衣服進門,劃拉一下將上衣從身上脫下,自然接話:“現在大晚上的,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裡太久,我不放心啊,萬一你遇上什麼壞人怎麼辦?”




自從那次碰見魏芳被王三那群人堵住,歸希文心中就有了擔憂,時刻叮囑顧不要一個人去偏僻的地方。




他哪裡來得及換衣服啊,他生怕去晚了,顧櫻會碰見什麼壞人。




顧櫻聽著歸希文說出這樣直白的擔心的話,心裡一怔,愣在原地。




以前小時候,她跟著母親孫蘭出門,孫蘭總是和她強調,讓她不要東張西望,不要到處跑,免得遇見壞人。




她一直覺得,擔心遇到壞人這種話,只有家人才會說。




顧櫻神色複雜地望向歸希文,臉上不知不覺開始發熱。




歸希文等了一會兒不見顧櫻接話,他偏頭一看,顧櫻呆呆站在客廳裡,臉色泛紅。




歸希文:?




顧櫻怎麼突然臉紅了?




他不明所以地往自己身上打量一圈,瞧見自己光禿禿的上身,立即明白了。




他捏著溼衣服往裡走,“我去衛生間裡換衣服吧。”




歸希文邊走邊回頭偷望顧櫻,心裡不禁覺得好笑。




原來顧櫻這麼容易臉紅啊?




決定了,以後都光膀子睡覺吧。




歸希文走去衛生間後,顧櫻察覺到自己臉上發燙,將客廳裡的窗戶打開,探出腦袋吹了吹涼風。




外面的雨依舊沒停,淅瀝瀝地打在窗戶邊沿,啪啪作響。




魏芳也沒有帶傘,她走到半路,遇見大雨,也不躲避,滿身溼透疲憊不堪往家裡走。




回到家裡,她的裙襬不斷往下灌水,連頭髮梢上都滴著渾濁的雨水。




魏芳極其狼狽的模樣引得裘翡大為震驚,裘翡將魏芳撈進門,連忙把她推進衛生間裡面,讓她衝了一個熱水澡。




等魏芳從衛生間裡出來,裘翡拉過她,一邊給她擦頭,一邊詢問事情始末,“你怎麼回事,怎麼搞成這副樣子回來?”




“沒帶傘可以打出租車啊,或者你隨便去哪個地方躲躲雨,等雨小了些再走不成嗎?非得弄成這樣狼狽回來?”




魏芳沒有反駁,只轉身撲進裘翡懷中,把頭埋在裘翡的腰際,痛哭流涕:“媽,我輸了,我輸得好慘!”




明明是想讓顧櫻出醜,沒想到反而害了劉曉梅,不僅如此,還讓顧櫻大大出了一回風頭。




整個科長的家宴,她都處處張佔下風,到最後她幾乎是灰溜溜地告別溜走,沒讓所有人發現。




她沒法面對顧櫻,她今天明明行為舉止都十分得體,可一旦面對顧櫻,她就覺得自己簡直無處遁行。




這麼多年來,魏芳第一次體會到挫敗的感覺。




她不瞭解顧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是直覺到對方並不是自己可以掌控、可以打敗的人。




“媽,我今天好丟臉!我鬥不過她!”魏芳越說越傷心。




裘翡看著魏芳這副一蹶不振的模樣,有些詫異:“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那個同事的妻子不是被我攔住了麼,我看她也不怎麼樣,幾乎話就被我唬住了,脾氣也容易調動。你說鬥不過她,難不成她遲到去參加家宴,還給你難堪了?”




裘翡回想起路邊遇到的那個姑娘,不禁搖搖頭,“不至於吧,她看著也不像是連你都搞不定的人。”




“媽,我搞錯了人,我從頭到尾都搞錯了人!”魏芳哆哆嗦嗦地說。




裘翡:“嗯?”




魏芳在裘翡疑惑的目光中交代一切,說完她撇著嘴控訴:“我從一開始就處在下風,她知道了我的事情,我卻對她一無所知!”




給自己找完藉口,魏芳又洩氣地癱坐在地上,“媽,我是真的覺得對方有點琢磨不透。”




其實很早之前,魏芳對顧櫻的印象很好,她並不是和誰都能聊得來,卻和當時還是陌生人的顧櫻一見如故。




她喜歡和顧櫻說話,甚至衝動地把自己的私事講給顧櫻聽,那時候她連顧櫻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