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也也 作品

第76章 11.27更新

 時蔓根本不知道凌振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在夢境裡,凌振經常出任務就很久不回來,報信都是平安,似乎從來沒出過事。 秦俊保說完事就走了,但時蔓愣在原地,過了很久仍沒緩過神。 她微皺著小臉,眉眼一直難以舒展,她不知道這是夢境裡凌振受過的傷,只是夢境裡瞞著她沒有讓她知道,還是說…… 這是對打破夢境的懲罰。 時蔓神色凜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她無從得知凌振的消息,除了從秦俊保那兒知道的那些,再想打聽,已經無處得知。 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她手裡拿著饃,差點放到別人的碗裡去蘸醬吃,把對面的人都嚇了一跳。 “蔓蔓姐,你怎麼了?”對面小心翼翼地問。 “哦,沒事,不好意思。”時蔓回過神來,頷首道歉,然後低下腦袋啃饅頭。 “沒關係蔓蔓姐,就是看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時蔓擺擺手,“你吃完了就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對面的女兵只好端著空飯盒離開,不過總忍不住回頭,打量著時蔓。 時蔓隨便把饃都塞完,起身將飯盒合攏,拿去水房沖洗。 文工團的食堂與水房連著一條長廊,她走在其中,兩側都栽著冬青樹,又高又直,枝葉巍巍,讓她忍不住又想到凌振。 也不知道他受的傷到底怎麼樣。 秦俊保說是小傷,但都多處骨折了,那能小到哪裡去。 時蔓不由又皺了皺眉,忽然聽到她身後傳來汪冬雲的聲音,“蔓蔓——”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去,汪冬雲兩隻麻花辮跑得一顛兒一顛兒地過來,氣喘吁吁地捂著右腰,“我一直在後面叫你呢,叫了好多聲。” “……不好意思冬雲,我沒聽到。”時蔓真是剛剛才聽到。 汪冬雲湊近看了看時蔓,“呀,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沒休息好?” “不是。”時蔓微嘆口氣,把悶在心裡大半天的話,都告訴了汪冬雲。 總算有人可以傾訴,她胸口也稍順暢了些。 “蔓蔓,你不用擔心,凌團長吉人自有天相,再說這都在老鄉家休養了,肯定只會一天天變得更好。”汪冬雲抿唇笑了笑,“凌團長要是知道你這麼關心他,肯定能高興得立馬起來跑兩圈。” 時蔓被汪冬雲的目光燙到,扭頭看向外邊,“誰關心他了。我只是怕我剛嫁過去就要守寡。” 汪冬雲捂了會兒嘴,又正色道:“蔓蔓,你是不是想去看看他?” “那麼遠,團長肯定不會給批假的。”時蔓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汪冬雲一拍手,“巧了!我這兒剛好有個辦法!” 時蔓看向她,“你快說。” “是這樣的,咱們團裡打算派幾個文藝兵去地方上學習一下那兒的梆子戲,讓我們舞蹈隊和歌隊一共出五個人。你說這要是剛好各隊出兩人多好,偏要多一個,這讓哪個隊出,兩邊就爭執不下了。” 江蘭芳一走,汪冬雲現在就成了一分隊的隊長,剛好這事兒就歸到了她頭上來協調。 “我一想,這梆子戲又要唱又要跳的,不正適合你嗎?你兩樣都厲害著呢。”汪冬雲握住時蔓的手,“本來還想著來問你願不願意去呢,剛剛聽你說凌團長這事,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去了。” 時蔓很聰明,她眼珠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出差去學梆子戲的地方,正好離我說的凌振休養的地方不遠?” “是的!”汪冬雲脆生生地應道,“這不剛好嘛。” “嗯,那我這就去找秦俊保說。”這個就歸他管,時蔓只要去他那兒報名就成。 可是當時蔓說出自己的打算後,秦俊保愣了愣,放下茶杯訝異地看向時蔓。 “你知道那邊的條件有多艱苦嗎?”他對時蔓的瞭解,顯然還停留在“嬌生慣養”四個字上。 尤其凌振和時蔓結婚後,他也受邀去他們家參觀過,眼睜睜看著凌振都把時蔓嬌慣得無法無天了,連喝水的杯子、睡覺的被子那都精細得不像話。 她能千里迢迢過去受那種苦? “我知道。”時蔓眼神堅定地看著秦俊保。 秦俊保確定她一定是不瞭解那邊的情況,於是只好抿了口茶,繼續苦口婆心勸她,“其實呢,一開始團裡就覺得你是去那邊學習的最佳人選,但很快,就還是決定叫其他人去,你知道為什麼嗎?” 時蔓搖頭,但肯定道:“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文藝方面那你絕對是這個。”秦俊保豎了一下大拇指,又否定道,“不過有些條件對別人來說可能很普通,但對於你來說太難了。” “什麼?”時蔓挑眉問。 秦俊保見她非要問到底,只好掰著手指告訴她。 “首先,你得先坐兩天一夜的綠皮火車過去。咱們團裡這次去五個人,經費有限,也不好搞特殊,所以都得坐硬座過去。你坐過火車吧,知道硬座車廂是什麼樣子嗎?” “……”時蔓沉默下來。 秦俊保見狀,趁熱打鐵道:“還有,學梆子戲的地方在一個偏遠縣城,所以你們下了火車就得繼續坐車,還得是轉好幾趟車才能到那兒。路上也不好走啊,都是沒修好的山路,不僅饒得你頭暈,還能把骨頭都給你顛得散了架,當地人都覺得受罪。” 時蔓垂著眼,沒說話。 秦俊保又道:“最後就是呢,那邊住宿環境、衛生情況都很惡劣,缺水少糧,蚊蟲鼠蟻叮咬,就是團裡其他同志過去,我們也是選的農村裡長大的,最能吃苦的那幾個。” 他看著時蔓的頭頂,無奈聳肩道:“你說說你去湊什麼熱鬧,哪一點是你能受得了的?” 時蔓忽然抬起頭來,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他,“我能。我全都能。” 這回,輪到秦俊保沉默。 他用前所未有的目光盯著時蔓,“你確定?” 時蔓攥緊手指,再次點了下頭,“嗯,我確定。” …… 最後,時蔓用眼神說服了秦俊保,她的名字定下來,成了帶隊去學梆子戲的幹部。 出發前,她回了一趟孃家,告訴父母,但沒說凌振受傷的事,怕他們擔心。 父母一聽她要去陝秦省那邊,都很擔心,說那兒大山連著大山,條件艱苦,都很擔心她。 但知道時蔓是為了工作,她們也無法多勸,只好讓她小心些。 妹妹把自己的一個小布娃娃送給時蔓,說抱在懷裡的話,就不會暈車了。 時蔓捏著她的小臉說謝謝,等回家她帶更多的布娃娃回來送她。 一家人戀戀不捨將時蔓送到了火車站。 其他幾個穿軍裝提著行軍包的男兵女兵已經在等著時蔓了。 這次除了時蔓,還有兩男兩女跟她一塊兒去。 舞蹈隊一分隊的男兵曾經幫時蔓提過行李,知道她的做派,只要出門那大包小包的必然不能少。 所以他特意少拿了一些自己的行李,想著到時候肯定得幫時蔓扛她那堆東西。 可當他看到時蔓只揹著一個行軍包過來,他愣了愣,還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 時蔓好笑地睨他一眼,“幹嘛呢,趕緊的,拿著票進站了。” “……蔓蔓姐,你就帶這些?”男兵忍不住問。 “這些不夠嗎?”時蔓摸了摸自己鬆軟的行軍包。 “夠、夠夠夠。”男兵語氣裡很意外,但也鬆了一口氣。 等上了火車,時蔓順著票根找到自己的座位,把行軍包往頭頂的行李架上一放,就坐下來開始撐著手肘看向窗外。 亂糟糟的火車車廂,她居然一句都沒嫌棄。 男兵又忍不住多了看時蔓好幾眼,怎麼感覺,跟換人了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