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鈴 作品

第50章 第二顆桃(50)


 他都這麼說了,初桃自然也只能讓他舞劍。


 那柄源氏寶刀被握在少年手中,被使的虎虎生威,動作令人眼花繚亂,轉不開眼睛。


 一套刀法使下來,少年氣息微喘,薄汗覆於面頰,唇上帶笑。


 他自然而然地褪下了外衣,裡面的衣衫要更貼身,勾勒出少年輪廓清晰的線條。


 “過來,金時。你我不如在姬君面前切磋一頓?”


 一側的坂田金時早就看的蠢蠢欲動,他只是被源賴光招呼了一下,就撲了上去。


 兩名少年直接纏鬥在一起,巨斧和刀劍摩擦出巨大的聲響。


 巨力的少年動作粗魯,更是數次撕壞了源賴光的衣服,那柄可怖的巨斧也數次擦著源賴光的身體而過,割開的口子裡露出一角少年精壯的身體,欲露未露,好險沒有劃出血。


 初桃眨了眨眼,似乎看的驚險極了。


 女房也驚呼著:“哎呀……這也太兇險了,非禮勿視……怎麼感覺是故意的?”


 對視線、尤其是初桃視線尤其敏銳的少年微微一笑。


 果然,只要這樣做就能得到桃姬的關心、被她所注意呀。


 這都是為了佔據姬君的注意力,不讓她再沉淪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呀。


 為此,稍微一點小小的付出與疼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反而讓人高興起來了。


 有禪院巡與加茂憲倫——


 這兩人又是在同一天撞上,卻兩不相讓,又齊刷刷地坐於御簾前。


 禪院巡沉默說:“麻倉葉王如果在的話,也一定不想看到姬君難過的樣子。”


 這雖然是大家的想法,但因為麻倉葉王的罪人身份,其實是不可說的。


 果然,御簾後的少女似乎鬱郁了幾分。


 加茂憲倫笑了一下。


 禪院巡立即盯了過來:“你笑什麼?”


 “我笑你不像我,只會心疼姬君。她強撐精神來見我們,你怎還想著在她面前與我爭論呢?”


 加茂憲倫嘆了口氣。


 “不如放出你的式神來,消磨姬君的時間,如何?”


 於是初桃在加茂憲倫的琴聲中,和小狗勾嬉戲了一下午,差點就貓狗雙全了。


 有光源氏——


 這位名震平安京的光華公子連著數日下朝都會經過藤原宅,派遣侍從送上今日所得的新鮮花束,和薰了香的和歌。


 但每一封和歌裡都沒有字,連署名也沒有。


 初桃還以為是什麼密信,又是放水裡又是放火上烤……什麼都沒看出來,就是沒有字的信。


 女房對此也有點兒好奇,多問了一句。


 光源氏的侍從答:“因為公子對姬君的情意無法言喻,只等一見。”


 他今日送上了一柄團扇:“這是公子夢中所得,請轉贈姬君。”


 扇面上散落著桃花花瓣,輕嗅時可以聞見淡淡的桃花清香。


 女房捧著回到房間,一時踉蹌,堆積的桃花散落,露出了扇面上的少女,赫然就是初桃本人。


 “呀,不要臉,他就是……而且他有不少妻妾,姬君切勿與他來往。”


 還有一封釘在牆上的信——


 


 血淋淋的字。


 這絕對是兩面宿儺吧!


 ——


 藤原佐為不干涉妹妹的交友,可他也不再帶著友善濾鏡看人,對這些別有用心的傢伙要比過去任何時刻都要敏銳。


 那些打著葉王名號來的人,通通被他做主拒之門外。


 其餘入門之人,也是多少有些不順眼。


 就比如,生性風流的光源氏他何德何能肖想妹妹呢?


 他也想將妹妹變成自己的入幕之賓,然後新鮮感一過就棄之敝履嗎?


 這個生性善良的青年,連說人壞話也要蒐集證據、打了一堆腹稿,準備充足後方才踏入妹妹房門。


 被初桃點頭感謝時,方才心安下來。


 ……


 黃泉。


 幽明異路,黃泉與現實更是兩相隔,所得情報皆由引入黃泉的生魂給予。


 “紅雨姬竟是一夜白頭啊……”


 “聽說那場雨下了七天七夜,都是紅雨姬的眼淚……”


 “那場黑夜也是紅雨姬救了我們!”


 這些生魂對人世間自己的事已經忘得差不多,卻仍舊記得現世的紅雨姬。


 棋子落下。


 有人笑了一下:“葉王,你心亂了。”


 麻倉葉王說:“無法不亂啊。”


 他注視著自己的手指,微顫著,比自己所要想象的、更加無法保持平靜。


 “他們所言之人,乃是我的妻子。”


 “原來意圖消滅普通人的你,也有著重要的人?”


 對他的嘲諷,麻倉葉王置若未聞,只是輕嘆著:“她很是喜愛自己那頭烏髮的。”


 每日都要打理多次,每天都是一樣的蓬鬆柔順程度。


 “白色也不錯啊。”


 “或許吧。”


 “那眼淚是真的?”


 “她說了生死有命,哭泣無益,因此絕不會落淚於人前,即使有,也會裝作沒有。”他失笑,笑容卻也只掛了一瞬,“所以是真的沒有哭。”


 那人注視著他,問:“既然你如此喜愛她,又早有退路,怎麼不讓你的妻子懷孕呢?”


 麻倉葉王之所以徘徊於此、未得轉世,是因為他具有強大的精神體和意識。尋常的□□難以支撐他的魂魄,五百年後方才有合適的血脈。


 當然,也有禁術上的限制。


 但若是他自己的孩子,混合了他一半血的身體必將是他最契合的身體,又何須等到五百年後呢?


 到那時,就算是將曾經的妻子當作母親,又或是乾脆娶了母親——此時倫理道德還不是那麼深入人心,這種事情的翻版如父親娶女兒,雖然少但不是沒有發生過——又如何呢?


 到五百年後,再風華絕代的姬君,那也是一抔土了啊。


 麻倉葉王說:“我見過許多孕婦產子,無不疼痛難忍,屋外和尚唸經法師設陣,尚不能緩其萬分之一疼痛。”


 “所以,是心疼?”


 “她體會不到疼痛,這才是最大的痛。”


 “無痛之人?這可真是少見啊。”


 一開始麻倉葉王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在小木屋被兩面宿儺禁錮腳腕時,她分明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可不痛就是不痛,越是相處越無法掩飾。


 即使是幾乎貫穿身體的傷口,她好像也感受不到,因此在所有人被嚇到的時候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這或許是她被神明所偏愛的代價。


 他不會因此去阻撓妻子想要戰鬥變強的心,不會堵死任何會讓她受傷的路,卻唯獨不想由他本人給她帶來疼痛,哪怕她無法意識到。


 即使……他也沒能做到。


 麻倉葉王嘆氣:“而且,其他人也會好好照顧她。”


 “她的父母愛她,姐妹愛她,兄長——我的朋友、不知道他還會否承認這一點——也會好好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