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鈴 作品

第25章 第一顆桃(13)


 初桃有點桃姬包袱,她看了眼院落散落一地的梨花:“我是旁支的庶女,初來乍到,名喚晚梨。你叫什麼?”


 少年或許識破了她臨時起意的名字,或許沒有。


 他只輕笑著,抬手指向晴朗天空。


 “空?”


 “晃?”


 “閒雲?”


 少年一一搖頭,作“噓”聲:“倘若梨姬喚出我的真名,這個夢境就要散了。”


 他直起身,抬手自得地伸了個懶腰,狡黠地眨了眨眼:“現實多煩憂。我可不願醒來,還想在夢中多呆一會兒呢。”


 那她的名字不是白給了嗎?


 雖然是假的。


 看出初桃的小情緒,少年卻笑著,他指向初桃的腳腕:“這怎麼在你腳上?”


 “你知道這是什麼?”


 少年饒有興趣,也絲毫不在乎男女之防——他往前一點,白皙的指尖捉著少女的腳腕,白與白的膚色相融,腳腕間青色的脈絡映入眼簾。


 但他眼裡好似只有那串鈴鐺似的:“此物是我為宿禰家所制,只有個鎮壓惡靈的作用,現在嘛,倒像是被邪神用來鎮你了。”


 邪神?可不是嘛!


 “我確實被一個鬼神盯上……他很是恨我,因此給我戴上了此物。”


 初桃想了想,把自己懷疑宿儺讓這玩意和自己共感感受到他的疼痛的猜測也告訴了他。


 “鬼神的恨意?梨姬可真是了不得啊。我注入其中的咒術紋路確實被改變了,他通過此物與你實現單向共感,倒是天賦異稟,有趣,實在有趣。”


 作為沒有告知她姓名的補償,少年決定好心地為她解決這件事。


 “你想解下它嗎?”


 可她卻搖了搖頭。


 說:“我生來感覺不到正常人的疼痛,這個東西於我無礙,頂多不過出點血罷了。”


 要不是時常會出現的提示,初桃都不知道兩面宿儺又在造作了。


 初桃在平安京當深閨貴女,他打遍妖怪無敵手,幾乎不給自己喘息的時間。


 初桃只是說:“這是你做的東西,你可以把單向共感變成雙向嗎?我很是小氣,即使是一點疼痛,我也想報復回去。”


 少年驟然失笑,欣然應邀。


 沒過一會又去看她,像是要看清她的表情,可視線一觸及她的臉,又笑了。


 初桃再次打出一個問號:“?”


 感覺美少女的尊嚴受到了挑釁……


 “你為何總是看著我的臉發笑?”


 聞言,那雙狐狸笑眼彎的更深,少年發出了忍不住的、清脆的笑聲。


 “是我之錯,是我之錯,姬君勿惱。”


 盯。


 少年拍手輕笑:“我近日無聊,每日都會給自己的夢下一個束縛。”


 “今日夢中所有都會失去自己的長處,所以石頭不再堅硬,溪水不再流動,”


 他的視線從庭院中收回,輕搖扇子,竟然一點風也沒吹出來,失去了它最大的功能。


 證明自己在說實話後,少年才以手拂過圓扇,那原本繪著青山秀水的扇面立即變成了一面鏡子,他將鏡面轉向了初桃,“而姬君沒有臉,所以你一定是位傾國傾城、天下無雙的姬君。我因此好奇,故而屢屢看你,至於輕笑…………確非有意。”


 實在難忍。


 初桃:“……”


 她差點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她的臉彷彿被高斯模糊了一般,似有云霧籠罩。


 壞了,我成無面姬了!


 所以,這傢伙剛剛都是看著這樣的臉偷笑?


 可、可惡。


 初桃幽幽地看向少年:“但你還有臉呀。”


 “所以我最厲害的不是臉呀,”他似乎被逗笑了,微笑唇不彎也有笑意,“我不過中人之姿,相貌平平。況且我是夢境的主人,束縛當然對我不作效了。”


 初桃:“……”


 神他爹相貌平平。


 她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臉卻還有稜有角,五官俱在,只在人眼中是一片虛無。


 她問:“你好奇我的長相,要摸一摸嗎?”


 少年神色自然:“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他便笑著撫摸上來,一如剛才查看鈴鐺時興趣滿滿,因著這份少年意氣,動作絲毫不顯輕佻。


 他的指尖隔著薄薄一層空氣從眉峰滑落,撫過眼睫、鼻子,不由感嘆:“美人骨,天人相,雖未見姬君——”


 指尖快落到唇時被她一把攥住。


 竟是絲毫動彈不得。


 少年才露出些許愕然之意。


 下一秒已是視野顛倒,後背與後腦勺摔在地上劇痛無比,他被這位身形柔弱、聲音都似乎說不大的姬君推倒在地上,以不容拒絕的力度壓了上來。


 他試圖做些什麼,卻發現——


 他的束縛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失去了自己強大的能力。


 與此同時。


 雲層散開,日光傾瀉,那位姬君的臉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


 “現在,這是我的夢了!”


 她扯著他的衣領,語氣自得又張揚,少年瞳孔微縮,似乎是日光過於刺眼,他下意識閉上了眼。


 即使安全期只有最後十秒,初桃也要堵上美少女的尊嚴好好報仇!打他一頓。


 叫你嘲笑女孩子的臉:)。


 ……


 而在夢境之外。


 清風,夜半,鳴蟬。


 少女被式神送回房中休憩。


 麻倉葉王在友人的庭院中枯坐一夜。


 無面姬消散後,靠近她的理由已經消失了。


 但他卻比之前更想要靠近她了。


 甚至於,較比之前更加失控。


 藤原佐為踏著初晨的日光返家,還未高興地喚出麻倉葉王的名字。


 便見著這位沐浴在晨露中像一尊石像的友人,動作緩慢地轉向自己,忽然朝自己一拜。


 “我怕是要食言了啊。”


 陰陽師嘆息著。


 “昨夜還與姬君偷喝了你一罈酒,對你不住,日後我會數倍還你,還望你莫要怪罪。”


 藤原佐為:“誒?”怎如此客氣?


 他來不及愕然,心已是跳的飛快,似乎猜到了他在說什麼,一時墜墜不安,心思難言。


 但友人輕笑著,一對視便已知曉對方意。


 他的眸中卻是難以言喻的認真。


 棋師的心頓時空落落一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