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桔 作品
第54章 第 54 章
又過了一會,外面忽然傳來“噠噠,噠噠!”的喧囂聲。
張嬰正有些好奇的時候,聽到殿內齊刷刷跪地請安的聲音,沒多久,一雙溫熱的大掌落在他的額間,停頓許久,大掌又落在他的後背脊,手心反覆揉搓了一會。
“怎沒見一點好轉。”這低沉的嗓音,果然是嬴政。
“……”
“說!”
太醫令戰戰兢兢的嗓音響起,將之前對張嬰的脈象診斷說了一遍,又道:“臣,臣暫時查不出什麼。”
嬴政嘶啞的嗓音響起:“可是中毒?”
“這,這不太可能,或,有,有可能。”
“何時能痊癒。”
“這……”
“但說無妨。”
“臣,臣,勉力為之。”
此話一落,張嬰只覺得握住自己的大掌一用力,那一瞬間的力道幾乎能捏碎他的指骨,但很快對方又放緩力氣,僵硬地環住他的小手。
宮殿內也陷入詭異的寂靜。
片刻後,嬴政的嗓音透著一絲疲憊:“寒,你可有話要說。”
“兒雖送了魚湯,但這湯不是人人都有嗎?兒……”
“只你送出去的一份,出了事。”
“……兒,兒不知。”
“那白獸呢?宮衛親眼所見,是一路跟著你進的內殿,最後又傷了阿嬰。寒,他才三歲。”
“父皇,兒冤枉。那白獸我都不知是何動物!”
“啪嗒!”這明顯是重重下跪的聲音,後面還跟著“啪嗒”“啪嗒”兩人下跪的聲音響起。
“父皇,兒真的沒做。”
“父皇,三弟肯定沒做,三弟怎麼可能與稚子結仇,這其中定然是有誤會!”
“父皇,我也相信三弟。還請明察。”
躺在床上的張嬰都有些內疚了,原來不止公子寒,連公子高和扶蘇都跟著跪下來求情,艾瑪,以後系統出品的獎勵不光得警惕如何快遞送過來,其他方面也得多問問。
寒公子,雖然你有點討厭,但這回真的是對不住啊!
等我醒來一定替你洗白冤屈!
張嬰正胡思亂想著,感覺到嬴政的大掌,又一次落在他的額間,臉頰,耳朵,最後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小手。
忽然,張嬰的心臟一顫。
因為他發現嬴政的那一雙大手居然在微微顫抖。
手握數十斤鐵錘砸車不動搖的大手,居然因為他,在微微顫抖。
嬴政,居然這般在意他麼。
……
……
之後三天,張嬰感覺自己像個易碎品一樣被各種照顧,輕拿輕放。
每天都會有好些人來看他,或湊到他耳畔說話。
最熱鬧的那一撥是武將。
他們雖然門都沒進,但張嬰隔著一扇宮殿門都能聽見他們在外面高聲嚷嚷。
“這肯定是有六國餘孽的內賊!見不得嬰小郎君好!這是隨我征戰沙場,殺敵最多的佩劍,扶蘇公子,血煞之氣可以震懾邪祟。放在嬰小郎君的床頭吧。”
“對!我這一對銅錘砸碎的頭顱也不少!交給你,寒公子。我必須抓住那奸邪之徒,五馬分屍,夷三族。”
“不光是我們的武器,還得將那些奸細小人的頭顱供奉在嬰小郎君床前,闢脅。”
張嬰聽著一柄柄武器放下的聲音,嘴角一抽:快點醒來吧,我不想和頭顱共睡啊!
文臣們過來抒發感情的方式就文雅多了。
“寒公子勿要擔心,陛下查過,此事與你無關,但周圍確實徘徊了一些趙國餘孽的細作。”
“長公子,既然太醫令查不出毒,不如以滋補身體為主。這有一枚老山參,年份不淺,應當有些用。我相信他會醒來,與他應當還有些師徒緣。”
……
再之後,便是扶蘇公子和嬴政。
扶蘇每次過來,都會用手帕給他擦手心時,不會說任何正事,他只會溫柔地說一些山川大地的奇人異事,說得繪聲繪色。最後又總會補一句,待你年歲稍大些,我們一同去遊歷。
張嬰特別喜歡這種情緒溫和又穩定的表達,能讓他心氣順下來。
至於嬴政。
對方什麼都不說,只會靜靜地用大手握住他的小手。
張嬰對此也很滿意。
最後是來得最勤快的公子寒和公子高。
公子高特別能碎碎念,張嬰恨不得來個人給他塞耳塞。
至於公子寒,看在對方被迫背黑鍋有怨氣的份上,張嬰不想吐槽他幼稚,偏激,固執又惡毒的一面。
……
第四日。
張嬰意識再次清醒,在內心深處摩拳擦掌地看著倒計時。
還有四個時辰。
終於,終於要醒來了。
人都躺麻了。
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己被抱起來,出了宮殿,聽到了馬蹄聲,他被搬運到了馬車上。
同時,他聽到扶蘇輕聲說:“高,你為何要這麼做?”
張嬰頓時豎起了耳朵,沒辦法,躺了好幾天,他現在唯一的快樂就是聽瓜吃。
“大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不知道……”扶蘇的嗓音明顯透著不贊同,“阿嬰這次病情來勢洶洶,換了那麼多藥方,也從趙國細作那拿到解毒方子。連王老將軍情況都有所好轉,唯獨阿嬰,怎麼都沒有用。高燒已經四日不退。
父皇情緒越來越差,你在此刻提議父皇進行祈福祛除汙穢。父皇雖然同意,唉,但你我都知道,這種方式賭性有多大。你這站出來,事後多半是被遷怒。”
“但是長兄。三弟真的是無辜的!”
“但那是趙國餘孽。”扶蘇聲音陡然一提,然後又降下來,“他雖已服毒自殺,但你、我都清楚,趙夫人曾是趙國貴族姬君。三弟若不是找到什麼,也不會沉默認罰。”
“但長兄。是,是我來之前接觸了趙夫人……反正三弟真不知道。”
“什麼!”
“所以長兄。三弟完全可以供出我但沒有。所以我也得為他想辦法才是。”
“你,你們……所以你說是祈福,其實是想替三弟分攤父皇的怒氣?……唉,糊塗!”
再之後,張嬰想豎著耳朵聽,想把這八卦吃完,奈何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斷斷續續。
馬車裡沉默了一會後,扶蘇才道:““既如此,我不攔著你了。”
“長兄放心,我也不是沒做準備,我請了十多位大巫,還有幾位大秦得到認可有福氣的人。”
公子高拍拍胸脯,“說不定能撞中一個真有福氣的,死馬當作活馬醫!”
“啪!”
“‘死’字再別說。禍從口出。”
張嬰還想聽一會兒瓜。奈何此時的扶蘇與公子高,就像狙嘴的葫蘆,半個信息都不再透露。
輕微搖晃的馬車,令人昏昏欲睡。
張嬰見沒有瓜吃,系統面板的倒計時還有一會,他便放任自己沉睡下去,免得重新醒來沒精神。
……
……
“天神下幹疾,神女依序聽神吾,某狐叉非其處所,巳;不巳,斧斬若。2”
迷迷糊糊,張嬰耳畔反覆響起這些聲音,煩不勝煩。
終於,他忍不住咆哮一聲,“別吵人睡覺!”
但他以為的怒吼,在其他人耳中便是輕若浮游的哼唧聲。
“有用!果真有效!”
“……”
“感謝漫天神佛大巫!感恩!有救了!三弟,你有救了!”
“……哼,謝。”
……
張嬰皺起眉,他剛想翻身,卻發現渾身使不上力,右手似乎還捏著一個圓潤的硬硬的像是玉製的東西。
有人似乎看出他的意圖將他攬抱起來。
張嬰順勢睜開眼,便看見三個頭戴孔雀羽帽,幾乎□□只腰間圍著一片薄沙,渾身古銅色精壯肌肉的男子在跳大神。
張嬰:我去,好辣眼睛。
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先是看見張女官欣喜的面容,張嬰下意識給了個安撫的笑容,他一笑,便發現對方的眼眶瞬間通紅。
張嬰彷彿被燙到般挪開視線,然後看見自己的床榻裡側,居然躺著一個神態安詳的小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