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兔 作品

第169章 正文完結[下]





皇后娘娘如今終於得償所願,雨荷在天之靈恐怕也會安息,若是這麼想著,心裡總算是好了許多。




她掀簾走進殿內,便看到皇后娘娘正在宮女的服侍下喝下一碗調養身子的藥,眉眼帶笑,由著宮女為她擦去了嘴角的藥汁。




樂荷壓了心緒笑著上前,說著:“娘娘喝了兩頓藥臉色便瞧著好些了,等您出了月子,陛下定會大操大辦咱們三皇子的滿月禮,屆時您呀,才是最最風光的時候呢。”




說罷,她還添上一句:“外頭太忙,奴婢讓雨荷先看著,奴婢偷個懶,進來陪您說說話。”




皇后今日自然是高興極了的,她終於生下夢寐以求的嫡子,算是坐穩了皇后的位置,不說皇后,日後連太后之位也有了一較高下的能力。




雖然陛下不甚在意嫡庶,可不代表朝臣和天下子民也不在乎,嫡子始終是嫡子。




聽著外面的慶賀聲,皇后便覺得心中舒坦,如此萬眾矚目,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中心,這種感覺讓她很安心,也很貪戀。




這麼多年謀劃,再沒比今日更美妙的了。




說罷,她笑著向樂荷說著:“樂荷,將乳母將三皇子抱來給本宮瞧瞧吧,昨兒個沒瞧真切,可本宮自己的孩子,總是喜歡的。”




樂荷慌了一瞬,不敢讓正高興的皇后娘娘看到瘦弱的三皇子,忙說著:“陛下吩咐了,您身子不好,讓乳母先帶著,等您出了月子就送到鳳儀宮來,三皇子很哈,您放心吧。”




雖然有些不滿,可既然是陛下不願她費心,皇后也願意承受這份關心,唇角更是彎了彎,說著:“既然如此,那便等本宮身子再好些,叫上大公主一起來看看弟弟,也免得過了病氣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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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瑤仙殿內。




蘇皎皎站在殿內沈淮為她移植的一株梨樹下,微微仰頭看著滿目青蔥,淡聲道:“陛下已經上朝了嗎?”




身側的魚瀅攙扶著她的胳膊,一同仰頭看向從繁忙綠葉裡漏下的熹光,輕聲說著:“算算時辰,應是已經上朝了。”




“給蘇大人的消息昨晚就已經送到,想必今日早朝,咱們就能得償所願了。”




蘇皎皎口中復唸了這幾個字,問著:“得償所願。”




“魚瀅,你說今日,皇后是不是最高興的一天?”




魚瀅的語氣頓時冷了幾分,嗤了聲:“皇后是最喜歡聲名權勢的人,她心心念唸的嫡子誕生,宮中妃嬪和宮外送禮的一個接一個,險些將門檻都踏破了,她豈能不高興?若非是才生產完不便下床,恐怕還不知高興成什麼樣呢。”




蘇皎皎的嗓音又輕又淡,彷彿透過眼前的綠意看到了什麼一般:“如此就好。”




“皇后,也該下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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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內,如此國之大喜,朝臣齊聲恭賀。




沈淮高坐在龍椅之上,臉上卻沒太多喜色,只是淡淡的,辨不清情緒。




三皇子雖是嫡子,可身子孱弱,若有閃失便很有可能活不過弱冠之年,只是這話,暫時不必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一是擔憂朝政動盪,二是不願皇后再度傷身,左右三皇子還小,興許日後還能有別的調節之法。




底下的朝臣們逐次上前恭賀誕下嫡子之大喜,末了,卻有一人上前奏稟,面色嚴肅:“陛下喜得三皇子,乃是國之喜事,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實在功不可沒。可臣卻聽聞,昨夜皇后娘娘生產之時,陛下卻留在了珍貴妃的宮裡,惹後宮議論紛紛。”




“皇后娘娘乃是中宮正統,同陛下多年伉儷情深,臣冒死罪斗膽諫言,還請陛下愛敬皇后,後宮雨露均霑,如此,才是統御後宮之道。自古以來,凡是君主偏愛妾室,縱容寵妃無道者,皆潦草而終,臣忠言逆耳,還請陛下三思——!”




話音落下,朝臣中又陸陸續續跪下十幾人,齊聲勸誡:“臣——請陛下三思!”




看著大臣如此,沈淮不禁神色冷下來。




他知道自己寵愛蘇皎皎定會惹得臣民反對,可沒想到,皇后才剛生產完第一日便有人藉機生事。




沈淮臉色不悅,卻也知大臣們所言不過是人之常情。身為帝王,專斷獨行,不聽朝臣百議是大忌,他從不堵塞言路。




只是身為皎皎的夫君,他最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自然也不願聽到朝臣貶她而捧皇后,就僅僅因為皎皎是妾,皇后是正妻。




以身份地位論人品,本就是荒謬至極。




沈淮正要開口,熟料蘇敞從中站了出來,仰頭看向陛下,神色淡然。




他朗聲說道:“陛下,今日三皇子誕生本是國之大喜,可事關皇后,微臣有要事不得不奏。”




突遭變故,朝中臣子均不曾想到蘇大人會出來,不禁怔了一瞬,齊齊看向了蘇敞。




這蘇敞是珍貴妃的父親不假,可他是朝中重臣,深得陛下寵信,且為人剛正不阿,頗得寒門和一些大臣擁戴。




極少聽說這父女二人有什麼來往和勾當。




珍貴妃得寵張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蘇大人卻是人盡皆知的清廉剛直。




往常不論朝臣如何彈劾珍貴妃,也未見蘇大人偏幫一句,怎麼今日卻站出來了?




正當眾人不解之時,就聽蘇大人上前,拱手躬身,不疾不徐道:“臣斗膽問一問陛下,不知陛下還記不記得去年秋獵,您險些被猛虎所傷一事。”




說起秋獵,沈淮不知為何忽而想起了那夜蘇皎皎在自己耳邊說,皇后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不禁心頭一跳,微微皺了眉:“朕記得。”




“去年秋獵,密林中有虎群出沒,圍獵時這惡虎從林中撲出,險些傷了朕,是皇后捨身為朕擋箭。”




蘇敞微微起身,挺直了脊樑,淡聲道:“惡虎生於密林,對環境的熟悉程度遠超於人。人群捕獵,惡虎受驚躲避,第一反應該是往密林深處逃亡,以甩開圍剿,又豈會往林外逃竄,扎進人群之中。”




“事發突然,大多數都以為是惡虎要傷人。可臣卻覺得其中有詐,但礙於皇后娘娘為陛下擋箭,若無實際證據,恐落下汙衊中宮的罪名,這段日子便一直暗中調查。”




蘇敞的脊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道:“歷時近一年,臣幸不辱皇恩浩蕩,從西域抓回了這個能控獸的奇人。他當初曾在秋獵之時為陛下表演馴獸,陛下一瞧便知。”




蘇敞拍了拍手,自宣政殿大門外,被兩個侍衛拖進來一個奇裝異服,留著大鬍子的異域男子,一瞧這陣勢嚇得腿都軟了,臉色蒼白。




他被丟到御前,抬頭一看陛下,頓時屁滾尿流地跪下哭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沈淮沉聲道:“抬起頭來。”




那西域男子哭喪著臉抬起頭,沈淮一瞧便立刻想起,他就是當初秋獵時操控孔雀頑猴的人。




他御獸的能力爐火純青,且西域本就以馬戲聞名,若說有法子可以引誘猛虎,沈淮病不懷疑。




想到這,沈淮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




男子迫於威壓,實在害怕自己被殺頭,咚咚咚往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哭道:“陛下饒命,草民都是受人指使!那人說了,只要草民能將老虎引到陛下跟前,就賞草民黃金萬兩!草民也是……一時被錢迷花了眼,這才糊塗了啊!”




聽到這話,大臣們倒抽了一口涼氣,不敢相信惡虎傷人竟是人為操控,不禁瞪大了眼睛。




若此事屬實,可是意圖謀害陛下的大罪啊!




人群中自然有不服氣的,高聲說道:“難道蘇大人僅憑一屆草民便可定皇后的罪名不成?”




蘇敞淡淡瞥他一眼,再次拍了兩下手,說道:“僅此一人尚且不足為信,並不能指向皇后,因此,臣順藤摸瓜,又查出了當初秋獵時與他配合的侍衛,宮人,乃至皇室中人,人證,物證皆在此。”




蔡山親自下場,從走上前的侍衛手中接過各種證據,遞到了陛下面前。




沈淮一樣樣翻閱過去,只見這些帶著皇后母族朱印的銀錢票據,書信往來,乃至被燒了一半的皇后親筆,其中內容關係,一環扣一環,稱得上精妙絕倫。




若非這西域奇人的缺口被打開,就算餘下的證據被扒出來一兩樣,也絕不可能牽扯到皇后的頭上去。




樣樣謀算,精心安排,統統都指向秋獵那次,她捨身相救竟是一場驚天騙局。




虧他今日還憐惜她生子辛苦,為她百般遮掩三皇子的先天不足之症,又不讓她知道雨荷已死的事實,到頭來,他堂堂九五之尊,才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看著這些如山鐵證,沈淮的臉色越來越差,越來越黑,手中緊緊捏著那一疊書信,幾乎要將這些紙張全部捏為灰燼。




他因為愧疚而對皇后所有的好和關心,甚至因此傷害了皎皎,竟都是一場再荒唐不過的謊言。




皇后,竟然不惜將他這個一國之君也算計上,只為了奪權,爭寵。




好一個賢良淑德的皇后!




這麼多年,他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的正妻,自己從來不願真正懷疑的枕邊人,竟然是一個如此蛇蠍心腸,膽大妄為的毒婦!




沈淮怒不可遏地將托盤上的證據揚手打翻,紙張嘩啦啦散落了一地,他猛地拍向手下的扶手,怒道:“簡直是放肆!”




陛下雷霆之怒,朝臣們急忙盡數跪下,高聲道:“陛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