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兔 作品

第46章 經年事





“雪妙公主是您的親生妹妹,清嫵又怎能和她一樣……”




毓貴嬪起身站到沈淮的背後緊緊抱著他的腰,閉上了眼睛:“陛下,別走好不好?清嫵如今已經是您的妃嬪,是您的女人,您也是清嫵的夫君啊。”




“何況清嫵已經入了宮,若沒有陛下的陪伴和呵護,豈不是要一輩子都……陛下,這對清嫵而言太殘忍了。”




她的嗓音帶著顫音,抱著他的胳膊很緊,像是生怕他一不留神就不見了。




沈淮捫心自問一直把毓貴嬪當做妹妹,可是她說的也沒錯。




她進了宮,一生都屬於宮廷,屬於他。




儘管他有心讓她無憂無慮尊榮一生,可在某些方面,她卻比尋常妃嬪更加悲哀。




可不管下哪個決定,都不容易。




換作是對任何一個妃嬪,沈淮都不會有一絲的猶豫不決。偏偏是許清嫵,讓他把對雪妙的所有內疚都傾注在了她身上。




在他眼裡,她就是雪妙,是那個事事為他著想的皇妹。




沈淮深吸了口氣,一根根掰開她的手,嗓音冷下來:“你早些歇著。”




“陛下!”




毓貴嬪癱坐在地毯上,眼睜睜看著陛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不禁淚如雨下。




她緊緊攥著裙角,心中的不甘和憤怒如一把旺盛的火,將她的理智和驕傲燒得粉碎。




什麼妹妹,她許清嫵才不稀罕當什麼妹妹!




她一定會成為陛下的女人,讓陛下只寵愛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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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一陣猛烈的秋風刮過昏暗的宮道,發出形似鬼魅般嗚咽的呼喚聲。




沈淮坐在御輦上,定定地看著前方的虛無出了神。




他想起方才毓貴嬪讓歡天喜地讓他吃玉蓉酥的模樣,不禁覺得諷刺至極。




還記得他剛被指到皇后膝下的時候,母妃剛死不久。他原本和雪妙相依為命,不願去做皇后的兒子,可沒有母親的孩子,在宮裡過得比奴才還不如。




不出多久,雪妙便在一個雪天,生了一場大病。為了妹妹的安危,他不得不主動去尋皇后,認她做母,只要皇后肯讓他照顧雪妙。




宮裡只他一個皇子,將來繼承大統的人也只能是沈淮,皇后自然欣然應允,便派太醫去給雪妙診治。




可雪妙本就年幼體弱,這一場病來勢洶洶又病得太久,縱使後來太醫悉心醫治,她的身子還是無法避免的日益變差下去,原本就瘦小的雪妙一日日消瘦,最後染病而亡。




他還清楚的記得,雪妙得病的那陣子格外愛吃玉蓉酥。可玉蓉酥金貴,只有主位娘娘才得以享用。




他便在每回同皇后一起用膳的時候說自己愛吃玉蓉酥,將玉蓉酥都悄悄包起來帶走給雪妙吃。




有一日,他好不容易包了幾塊玉蓉酥的時候,恰好碰見進宮陪姑母的許清嫵。




許清嫵賴著他不肯走,說他既然這麼愛吃玉蓉酥,便叫尚食局多拿些給他便是。她是皇后的親侄女,要幾塊糕點,尚食局自然遵從。




他記得分明,那日尚食局給了他足足一包。




看著許清嫵得意又歡喜的表情,彼時的沈淮只覺得諷刺,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帶著玉蓉酥扭頭就走。




多麼可笑,他和雪妙是父皇的親生子女卻過得如此淒涼,而許清嫵不過是皇后的侄女便能得到如此多的優待。在這宮裡若沒有權利,便只能淪為刀俎,任人宰割。




照顧雪妙的那段時間裡,許清嫵常常去看望他和雪妙。




她雖驕縱卻不狠毒,且對他和雪妙多有照顧,甚至於每次入宮時,會在他照顧雪妙不得閒的時候來搭把手。




皇宮是多麼冷血無情的地方,沈淮早就看慣了冷眼利用,看慣了生死相搏,許清嫵的情誼便格外難得。




再後來——




雪妙染病死後,沈淮便告知皇后搬入了皇子所,日日在國子監跟著太傅學經國之道。




在治國上,沈淮很快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受到了先帝的讚揚和重用。他逐漸變得八面玲瓏,事事不喜形於色,在朝中周旋往來越發內斂,讓人琢磨不透。




偶爾見了許清嫵,她還是會言笑晏晏地給他送玉蓉酥,歡歡喜喜地讓他嚐嚐,仍然喜歡黏在他身邊叫表哥。




可許清嫵從不知道,他也懶得解釋。




他從來都不喜歡玉蓉酥,只喜歡母妃親手做的馬蹄糕,可惜這輩子,他再也嘗不到了。




“陛下,陛下?”




沈淮從沉思中驚醒,淡聲問著:“何事?”




蔡山在一側說著:“回陛下,太極殿到了。”




沈淮嗯了聲,不疾不徐地下了御輦,邁步往前殿的方向走時,淡聲說著:“朕記得西州新貢了些阿膠,明日賞給毓貴嬪幾斤。”




“是。”




進門的一瞬間,沈淮忽而想起什麼,沉聲問著:“憐嬪如何了?”




蔡山笑道:“憐嬪主子的病已經大好了,今晚的牌子都重新掛上了,陛下可是要——”




沈淮擺擺手:“讓憐嬪來。”




話音甫落,他又頓了腳步,說著:“不必了,朕今夜獨寢即可。”




毓貴嬪今日定是心情不好,他此時招憐嬪侍寢,毓貴嬪還不知作何感想。怕是又要嫉恨憐嬪,下回見了又要哭哭啼啼的,實在不必要添這個麻煩。




蔡山稱是,躬身退了出去。




沈淮坐到堆成山的奏摺前,執筆批閱。




批了幾份後,瞥見底下寫著許徑山,原本平靜的心情再度有些焦躁。




許徑山,許清嫵之父,太后的哥哥。




也是沈淮名義上的舅舅。




此次從許清嫵入宮,便是他一早和太后商議出來的結果。太后臨薨前的懿旨重於千斤,他雖覺得不妥,卻也不得不聽從。




只是臨幸她,沈淮心裡邁不過去那個坎兒,可一直這麼晾著她,對許清嫵而言卻太過殘忍。




沈淮捏了捏眉心,愈發煩躁。




他治國尚且雷霆手腕,不成想也會在這樣的一件小事上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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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晴。




日光明媚,也不曾起什麼風,剛用罷早膳的時間點,實在適宜出去走走。




蘇皎皎昨晚便銷了假,在披香殿悶了多半個月,總算能出去散散心。




聽凌雲說今日宮中花匠培養了不少新品菊花,這兩日開得正好,便一直想著去瞧瞧,今日倒是終於得了機會。




蘇皎皎支額坐在步輦上,細微的風迎面吹過來,夾帶著似有若無的花香,很是舒適。




今日去向皇后請安時,剛一進去便覺得格外熱鬧些,連人都坐的比尋常滿。




算算日子,除了敏婕妤以外,宮裡禁足靜思的都到了日子,又新添了位毓貴嬪坐在前頭,好不熱鬧。




她病了大半個月不曾得寵,今日再去請安,夾槍帶棒針對她的人都少了好些,唯獨皇后問了句身子好些了沒有。




如今談話的重點,倒是放在了朱寶林和妙御女身上。




她記得那日姝嬪的話,特意多看了幾眼妙御女。




妙御女生得是不錯,雪膚杏眼,身段如柳,一顰一笑間帶著些柔媚。但論五官,她和蘇皎皎並無相像之處。




若非要說是哪裡像些,也就是眉眼之間盈盈的柔弱媚態,有十之二三罷了。




可惜她不是蘇皎皎,蘇皎皎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