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兔 作品

第34章 闔宮寂



蘇皎皎猛地抬起頭看過去, 袖中的纖手驟然攥緊。




林太醫是婦科聖手,他說出來的話必定是毫無轉圜的餘地了。




可恨蘇皎皎早知宓妃的胎兒不穩,遲早要小產, 但她千算萬算偏偏沒有想過,會是王淑妃下局誘她去見宓妃,這才使得宓妃大動肝火, 最終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就算蘇皎皎說出是王淑妃邀請她前去的曲荷園,王淑妃也有上百種言辭可以將此事輕輕揭過, 在外人眼中, 反而更像是蘇皎皎心虛才胡謅些什麼攀咬王淑妃。




歸根結底,惹了宓妃小產的人終究是她蘇皎皎, 王淑妃不論在其中扮演何種角色, 於陛下而言,都不重要了。




皇后斂眸看了蘇皎皎一眼, 有些欲言又止, 但看到林太醫神色,最終轉了口,問著:“宓妃的情況如何了?”




林太醫的頭越發的低:“宓妃娘娘已經有孕五個多月, 此時胎兒已成型大半, 需要引產。但娘娘此時身體虛弱,大出血, 情況相當兇險。”




沈淮深不見底的黑眸冷掃一眼, 嗓音極沉:“無論如何,護宓妃性命。”




林太醫負身領命,忙起身用袖子擦著額上的汗又一路小跑進了內室, 背影看起來十分緊張。




聽到宓妃小產, 王淑妃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滿意, 黛眉微挑,冷冷勾唇說道:“皇后娘娘此時可還說得出方才的話?宓妃妹妹的胎沒能保住,如今怕是傷心欲絕,憐貴儀難辭其咎。”




坐在下側的姝嬪頓時面露不悅,冷聲開了口:“淑妃娘娘說的哪裡的話,憐貴儀性情溫和闔宮皆知,最是謙遜不過,今日更是早就與妾身約了在拒霜閣喝茶,若非是臨時接了您的貼要去曲荷園,又怎麼會剛剛好,就撞上了在曲荷園的宓妃娘娘?”




姝嬪一襲話將一直針對著蘇皎皎的矛頭一下子帶到了王淑妃身上,眾人紛紛看向坐在皇后下側的王淑妃。




若姝嬪所說是真的,憐貴儀本和姝嬪約好了一起喝茶,又怎麼會好端端的跑到宓妃跟前,又這麼巧地衝撞了宓妃。




這其中若沒有王淑妃這次邀請,憐貴儀還能說是罪有應得,可中間又橫插了一人,事情就要顯得詭異得多了。




蘇皎皎緊攥著的手微微鬆了些,低頭跪地的動作不見絲毫搖晃。




能將嫌疑撇給王淑妃一些,她的壓力就會小上許多,姝嬪這話說的漂亮。




同樣的話,她親自來說和外人來說效果可要差得遠,如今姝嬪為她說話,陛下和皇后也會因為王淑妃從中作梗心生懷疑。




一來二去,蘇皎皎身上的罪名就會降低不少。




王淑妃臉色一變,許是沒想到姝嬪竟會知道她做局邀蘇皎皎去曲荷園的事,又凌厲地掃了一眼蘇皎皎,冷聲道:“本宮邀請憐貴儀不過是請她小坐,誰知大皇子身子突發不適,這才沒能到場。怎麼,如今本宮是連請憐貴儀小坐都不能了?”




她冷笑一聲,話語十分犀利:“還是姝嬪覺得,宓妃今日會坐在曲荷園也是本宮指使!又或者,姝嬪根本就覺得是本宮害得宓妃小產?”




王淑妃被人潑了髒水,直直轉身跪下,滿腹委屈地向陛下陳情道:“陛下明鑑,臣妾今日不過恰巧請了憐貴儀去曲荷園小坐,誰知舟兒身子不適,這才耽擱了時間。您若不信大可去問,笑靨金上下皆知舟兒不舒服,還請了太醫把脈。”




“臣妾事先全然不知道宓妃妹妹也會出現在曲荷園,何況宓妃小產時,臣妾根本不在場,亦不知發生了何事,竟不知如何惹了姝嬪不喜,這樣的荒唐的髒水也能潑到臣妾的頭上!”




沈淮面色冷毅,看向言之鑿鑿的王淑妃,嗓音淡漠:“朕記得你與憐貴儀並無交情,今日如何便剛好記起邀她去曲荷園小坐。”




皇后轉頭看向陛下,心中微訝,沒想到陛下此時第一反應竟是為憐貴儀說話。王淑妃此時邀請憐貴儀是很有嫌疑不假,但王淑妃除了邀請了憐貴儀,讓她“不慎”碰到了宓妃以外,別的什麼都沒做,宓妃小產也和她全無關係,身上可稱得上是清清白白。




可陛下不僅徑直抓住了王淑妃這點不放,到現在為止甚至不曾責難過憐貴儀一句,難不成在陛下心中,憐貴儀的分量已經這麼重了?




聞得陛下詢問,王淑妃跪地的身子微微一晃,原本篤定的神色出現了絲慌張。




她含淚說著:“陛下明鑑,臣妾請憐貴儀小坐只是隨心之舉,並無深意。真正害得宓妃小產的人就在殿中,玉玲瓏宮人所見分明,無論如何也洗脫不得。若是厚此薄彼草草放過,宮中姐妹豈非寒了心?還望陛下不要因著旁人三言兩句便懷疑到臣妾的身上,臣妾身為大皇子的生母,擔不起這樣的無妄之災。”




沈淮神色冷淡,叫人琢磨不透他的喜怒,他在主位之上,食指不疾不徐地敲著扶手,讓王淑妃看得猝然心慌。




正欲開口時,宓妃的貼身侍女虞靈滿頭是汗地從裡屋疾步走了出來,重重跪地,哭著請求:“陛下,娘娘此時已經醒了,痛得囈語,不住地叫您的名字,還請您前去看看娘娘吧陛下……”




沈淮默了一瞬,敲扶手的動作堪堪停住,起身說道:“朕去看看。”




聞言,蔡山急忙抬頭勸阻道:“陛下不可——產房血腥——!”




可陛下離去之意已決,蔡山縱使勸阻也無濟於事,只得愁容滿面地站在原地。




屋內,王淑妃和蘇皎皎一前一後低頭跪著,氣氛安靜得可怕。




“詩槐。”




沈淮徑直撩簾入內,皺眉掃了一眼周遭,只覺得情況比上次見紅還要將人覺得窒息。




產婆和太醫神色嚴肅匆忙,丫鬟婆子端著熱水盆一趟趟跑。




儘管屋內宮燈全亮,在這緊閉的空間之中,還是顯得昏暗無比,鼻尖的濃郁的血腥味揮之不去,沈淮腳步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畫面,神色頓時更加的沉重冰冷。




床榻上的宓妃全身是汗,臉色發白無一絲血色,手下緊緊抓著被單,痛苦地朝他看過來:“陛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