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23章 第 123 章





他鶴髮童顏,目光炯炯,端的是神仙姿態。




謝丹蘊拱手,“靜候道長佳音。”




旁邊,謝幼孃的心都提了起來,只含恨咬牙。




王八羔子……




畜生!畜生!畜生!




這一個個畜生披著人皮,盡做荒唐沒有人倫的事!




她捏緊拳頭,祈願小毛能護住自家小月。




不然......謝幼娘想到這兩畜生口中說的跳丸日月之法,渾身打了冷顫。




小月……




不,那樣太可怕了,不如死了算了。




……




那廂,沖虛道長踱步進了鬼道,和方才毛鬼神倉皇奪路而逃不同,他抬腳款款,衣袂翩躚,從容且自信。




隨著他往前,謝丹蘊一行人也瞧到了鬼道那灰濛的天空,接著,人途鬼道岔開,沖虛道長的身影也不見了蹤跡。




謝丹蘊將目光收回,看向了謝幼娘。




謝幼娘心中一緊。




謝丹蘊輕聲笑了一下,細眉如畫,那一身鶴羽大氅,任誰看了都得讚一聲,好一個病弱貴公子。




謝丹蘊白皙細瘦的手撫過手中那手爐,感受裡頭炭火的溫度,溫聲道。




“阿姐,接下來還要麻煩你和姐夫了。”




麻煩什麼?




自然是麻煩他們為謝家開枝散葉了。




謝幼娘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究竟是怎樣的喪心病狂,做著這般窮兇極惡的事情,那廂還能這般客氣的喚她一聲阿姐?




“呸,不要臉!”謝幼娘咬牙,“沒有人倫的畜生!”




她也算聽出一些名堂了。




眼前這蘊哥兒,他上一輩子也是他們謝家的祖宗。




謝幼娘低吼,“我們雖然是謝家的旁支,不過仔細算來,和你也算一脈相連,莫說今生親緣,就是前世血脈,我們也算是你的後輩,怎可,怎可如此欺人!”




“哈哈,哈哈。”謝丹蘊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他暢快的笑了兩聲,倏忽的收住,臉色一變,瞬間門面無表情模樣。




“後輩?”




“笑話,我一個被去了勢的太監哪裡有什麼後輩。”




“你們啊,不過是我那些弟弟妹妹的子孫罷了。”




“而我......”




他聲音一頓,眉眼陰沉。




“前世最恨的人除了阿爹阿孃,便是那幾個弟弟。”




又嫉又恨!




年紀愈大愈恨,坐擁富貴權勢都抵消不了的恨,就似那被那螞蟻噬心一般,要不了命,卻又細細密密的痛,最後成了暗疾。




憑什麼,憑什麼就得是他入那皇宮,換那銀子養家,做那人人皆能罵一聲的閹狗!




他好恨吶。




他好怨好恨吶。




謝丹蘊平復了下心情,不再多言,視線瞥過謝幼娘,猶如看螻蟻。




“來人,將他們夫妻帶下去,先羈押在謝有財家,待道長回來了再說。”




謝幼娘猛地抬起頭。




謝有財,謝有財是她阿爹的名兒。




謝丹蘊皮笑肉不笑,“阿姐,我還是貼心你的,你瞧,我這不是就送你和阿爹大兄團聚了?”




殺人誅心,莫過如此。




“報應,報應!”




“謝丹蘊你會有報應的!”




謝幼娘被拖下去的時候拼命的踢腳,頭髮凌亂,瘋了一樣的喊道。




很快,祠堂這一處就只有謝丹蘊一人了。




他收回目光,視線看向祠堂。




只見裡頭帷幔輕飄,時不時的還有幾個神情麻木的人自大鬼母蛛的尾部掉了下來。




從一開始的踉蹌而行,直至挺直腰板,雖稍顯木楞,卻也有了人樣。




謝丹蘊輕笑了一聲。




黔首愚昧,此前此時,又有何區別?




既然沒有區別,他又怎麼會有報應?




不過是螻蟻罷了。




......




靖州城,驚春路。




夜色如墨汁一般的在黑夜中流淌,今兒的月亮有些圓,沁涼的月色流淌而下,為這夜色增添一分靜謐。




夜風凍骨,積雪化開的路有些難行,不過片刻,顧昭的鹿皮靴上便沾了好一些黑泥。




她提著六面絹絲燈,心情還是頗好。




無他,在黑泥地裡零星已經可看到幾抹嫩綠的身影探出黑泥地,寒風中搖搖擺擺。




雖質弱,卻不屈。




顧昭依著毛鬼神給的地址,一路尋到驚春路,不想卻撲了一個空。




“奇怪,這一家人去哪裡了?”




她探頭看了看,屋子那處靜悄悄的,仔細看木門,外頭掛了個鐵鏈,上頭落了鎖。




顯然是主人家外出,不在家了。




顧昭從六面絹絲燈中拿出一個石雕,一併拿出的還有一張小木桌。




小木桌用的是黃楊木,她特意去山裡尋的好木,經過她的剪扎打磨,這桌面就像是一片流雲擁躉著一輪明月一般小巧精緻。




下頭的根腳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四個桌角,而是如那樹根的根腳纏繞一般。




她只上了一層清漆,因此,桌子是黃楊木自帶的顏色。




雖然是小小的一張桌子,桌面的流雲和明月,顧昭卻做出了月的高潔和不可攀。




端的是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至於那石雕像,顧昭更是還原了她初見毛鬼神的那一面。




不過是巴掌大的石像,她雕了毛鬼神頭頂上的羊皮氈帽,上頭的褶皺都刻上了,還雕了它背一個破布袋。




布袋有著一大兩小的補丁,就連位置都不差一分一毫。




只見它躬著背,小小的人兒揹著鼓囊囊的布袋,踽踽獨行。




顧昭還貼心的砌了一面土牆。




為了這面牆,她也是頗費心思,特意曬了小小的土磚,又熬了糯米,拌了糯米灰漿,用小鑷子夾著那小小的土磚,一個個砌起來的。




表哥瞧到她砌土牆,那眼神就跟見鬼了一樣,嚷嚷著就說她是吃錯了東西,要不就是被髒東西附體了。




不然表弟怎會玩泥巴?




……




顧昭:……




笑話,她玩的是泥巴嗎?




就算,就算真的是玩泥巴,手藝人玩的泥巴那不叫泥巴,那叫藝術!無價之寶嘞!




……




驚春路,孔家門前。




顧昭盯著手中的石像和小供桌,有些惋惜。




她這般好的手藝,小月和毛鬼神沒有瞧見,真是令人扼腕。




顧昭方才興致沖沖的心情,一下就跌了好一些。




她的手摩挲過那兩寸寬,一寸長的小供桌,感受黃楊木溫潤的觸感,就算不說她的手藝,只論木質,這可是難得的百年老木的枯枝。




她也是進了山,在山林意志的相幫下才尋到的。




靖州城這一處的山脈喚做息明山,夏日那一場大火,山林萬木被焚燬,山林一片焦黑狼藉,就是到了這會兒還沒緩過勁兒。




顧昭能得到指引,也是一隻小松鼠在枝頭攀附,時不時的回頭探看。




她一時好奇才跟了上去。




這才尋到了好木和好石料。




山靈,它猶自沉眠。




……




好在今年天冷雪大,都說瑞雪兆豐年,白雪澤被這一片山脈,再過兩日便是春分時節了。




龍君許諾過,祂會在春分這一日來到息明山,為這息明山脈布雨,助它重新草木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