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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捉蟲)



“你作死啊, 在外頭瞎咧咧什麼!”




胡青珊大力的拍了下胡道夏的肩膀,壓低了聲音罵道。




胡道夏不以為意:“我又沒說什麼,阿姐你這麼緊張幹嘛!”




胡青珊拿眼睛瞪了胡道夏一眼, 也不和他多囉嗦,伸手便將人拉扯進了院子。




“進來, 有什麼話咱們回家再說!”




胡道夏進了院子。




院門口,胡青珊探出頭往周圍瞧了瞧,見巷子裡沒什麼動靜, 也沒人注意到這邊。




這才在心裡鬆了口氣, 關了院子門, 轉身回家。




……




堂屋裡。




胡道夏半點不見外, 只見他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抖著腳, 不忘為自己斟一盞茶水, 大口的喝下去。




“哈!爽快!還是阿姐的家裡舒坦。”




胡青珊將衣裳收進屋, 來到堂屋, 瞧見胡道夏這般肆意模樣, 眼睛橫了橫,數落道。




“把腳放下去, 這樣像什麼樣子!”




胡道夏撇嘴:“不要,我在外頭裝夠了, 什麼雲京貴公子, 落魄寒門子,靦腆斯文小書生, 嘖,我在阿姐這裡還要裝什麼?”




他又抖了抖腳,笑得有兩分邪性。




“我啊, 就是街上的小混混,二流子,我就是這般樣子。”




胡青珊無奈的瞪了胡道夏一眼。




胡道夏不以為意的看了回去,還有閒心衝自家阿姐笑了笑,這一笑便笑彎了眼眸,白皙的麵皮盡顯風流姿態。




仔細的看胡家這倆姐弟,雖然模樣氣質不一樣,一個溫婉,一個風流肆意,兩人倒是生著相似的眼。




他們二人都生了一雙桃花眼,眼型似桃花,眼睫長長,眼尾微微上翹,眸中黑多過白。




靜靜看人時,眼波流轉間似含情脈脈。




旁人一看,不免拍腿讚一聲,好一雙多情眼!




只是此時胡青珊做著婦人裝扮,穿一身朱青色的棉布襖裙,頭上簪著祥雲狀的梨木髮簪,通身無一分裝飾。




樸素簡單,一下便沖淡了眼眸帶來的風流多情。




但這並不能說她不美麗,這樣素極雅極的裝扮,配著那天鵝似的脖頸,不經意間的一個回眸,給人一種鉛華盡洗的婉約。




讓人一看便心生喜愛。




胡青珊坐了下來,嘆了口氣。




“阿弟,阿姐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做咱們這一行的,最要緊的便是要謹慎。”




胡道夏吹了一聲口哨,慢慢悠悠的應道。




“是,膽大心細嘛,我都記著呢,阿姐就放一百個心吧。”




胡青珊眼裡有著擔憂:“別的倒是沒什麼,我就怕你在女色上昏了頭了。”




“咱們騙著銀子就成,你何苦再去沾人家姑娘的身子,我看你啊,遲早得出大禍!”




胡道夏有一瞬間的心虛,隨即嘴硬道,“出大禍?能出什麼大禍?”




“我看阿姐你才是金盆洗手了,膽子也小了,慫蛋!”




胡青珊咬了下下牙槽。




小樣,她在江湖上混的時候,這臭小子還掛著鼻涕蟲在玩屎呢。




片刻後,胡青珊洩了勁兒,阿弟說的對,她金盆洗手了,成家了,膽子確實是比以前小了。




胡道夏到底還是心疼家姐的,瞧著胡青珊鬱郁的神情,趕忙轉身,從行囊裡翻出一堆的東西。




推到胡青珊面前,獻寶似的炫耀,道。




“阿姐,你瞧瞧喜歡嗎?這些都是我給你帶的禮物。”




胡青珊看著桌上琳琅的東西,大部分是胭脂水粉,是靖州城老字號香脂色出來的。




除了這,還有一對丁香花的金耳釘以及蓮花心經紋的銀鐲子。




胡青珊詫異:“你這是在哪裡發財了?”




胡道夏得意洋洋,“當了回苦讀趕考的小書生,孝義兩全,小娘子和老丈人給的路資。”




胡青珊:“你沒沾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吧。”




胡道夏沒說話。




胡青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下便又拍了下胡道夏的肩膀,數落道。




“你啊你,怎麼一直不聽話,我看你早晚死在這事上頭!”




“哪裡會!”胡道夏反駁。




隨即小聲嘀咕道,“你懂什麼!要不這樣,那傻姑娘還捨不得拿出這麼多銀兩呢,乖乖,百多兩白銀,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是村裡一個種桃兒的,嘖!身家頗豐啊!




胡青珊沒有再說話。




小時候,他們家裡遭了荒,逃災到後來,她身邊就只剩小弟被牽在手中了,後來他們被一位姓胡的一位婆婆撿了,養在身邊做小童。




也是跟了胡婆婆後,她才知道,原來出了村子,這世間這般大,除了三教九流,還有八大江湖。




八大江湖分明八門和暗八門。




明八門中,金門看相,皮門賣藥,掛門舞刀,彩門變戲法,平門說書,團門行乞,調門行白事,柳門唱梨園。




這八門雖然不入流,行的事卻不黑不白,賺的算是手藝錢,官府向來是不管的。




對應的暗八門卻不一樣了,暗八門為蜂麻燕雀、花蘭葛榮。




蜂麻燕雀多以行騙為主,蜂門似蜂群,是一夥人合著行騙,麻門多是一人單幹,燕門行的是美人心計,雀門心狠,謀財時不忘害命。




都說落草為寇,花蘭葛榮頭上都帶艹,行的是寇賊惡事,一顆心更是兇狠。




胡婆婆衣著樸素,面有風霜,年輕時候卻是燕門中的一把好手,江湖人稱雲女,意為此女如雲,縹緲不定,卻又千變萬化。




跟著胡婆婆,胡青珊和胡道夏兩人自然習得暗門中的好本事,自小坑蒙拐騙,無不精通。




尤其是胡道夏,他第一次行騙時甚至還沒有出師。




那一年,胡婆婆化為教養婆子入了一個大官人府宅中做事,胡道夏年方十二,扮成小姑娘可憐又可愛,不到兩日便引得大官人家的小姐稀罕不已,整日妹妹長妹妹短的。




到最後更是吵鬧著要和妹妹同塌而眠。




胡青珊面容一言難盡的看了一眼自家阿弟。




也就是那一次同塌而眠,他沾了人家大官人家閨女的身子,半點沒出事不說,胡婆婆走的時候,小姐還送了好些金銀首飾,紅著臉絞著帕子,聲如蚊蠅。




“妹妹和婆婆下次再來玩啊。”




“妹妹和我玩的遊戲,我很是歡喜呢。”




胡婆婆察覺出不妥,寒暄著岔開了話題,待離開了大官人家後,立馬帶著他們離開了那片地界。




驛站的茶棚裡,胡婆婆看著面有春色的胡道夏,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良久,她看了看胡青珊,又看了看胡道夏,嘆道。




“不想我竟然看走了眼。”




胡青珊不解。




胡婆婆:“青珊,燕門的衣缽,道夏比你有天資。”




從那以後,胡婆婆對待胡道夏更是精心了,不同的人扮做什麼樣子,說什麼樣的話,體態,裝扮,言行舉止,胡婆婆盡數相傳。




她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只要前頭的功課做好了,後頭的事自然便順了。”




“做我們這一行,最要緊的便是真心實意,最要不得的是心急。”




……




胡青珊嘆了口氣。




胡婆婆說得對,她家阿弟果然是資質出眾,天賦異稟。




扮什麼像什麼不說,看人時多情又純情,又耐得下心,瞅準了人,捏了個身份,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一樁生意一做便是幾個月。




她不如他多矣。




胡道夏似乎是看出了胡青珊的悵惘,出言笑道。




“阿姐切莫妄自菲薄,要不是有阿姐幫忙打聽遮掩,我一人赤手空拳也難成大事。”




說著話,他將桌上的大銀鐲子推了過去,笑得純良又狡猾。




“阿姐身上這身素了一些,女人家青春韶華似花期短暫,此時不妝扮,難道要等老了再戴花,扮那醜態?”




似是想起了誰,胡道夏臉上做了個嫌棄的表情。




“調皮!”胡青珊嗔了他一眼。




她知道胡道夏說的是誰,他說的就是她那街坊阿月嫂,慣愛在頭上簪一朵茶梅。




胡道夏嘿嘿笑了一聲,“我方才來的時候還看到她了,阿姐,她怎麼改了性子了?頭上都不戴花了。”




胡青珊並沒有回答,她素手拈起那對丁香的耳釘,歪著頭將它們戴好,笑著問道。




“好看嗎?”




胡道夏:“好看!”




帶完丁香耳釘,胡青珊將銀鐲往手上戴去。




皓腕著素銀,一時間真是分不清是人美還是銀鐲子更美了。




胡道夏瞧著胡青珊喜愛的模樣,不禁道。




“阿姐喜歡,我下次再給阿姐買,我上次給你帶的珠鏈呢,怎麼不見阿姐戴著了?”




胡青珊嘆了口氣,“你姐夫他不喜歡我打扮得花俏模樣,再說了。”




她嗔了胡道夏一眼,繼續道。




“我也是為了你著想,這才不戴這些金啊銀的。”




胡道夏不解:“這話怎麼說?”




胡青珊又多瞧了瞧手中的銀鐲子,這才褪了下來,一邊褪,一邊說道。




“胡婆婆教的東西,你都忘了嗎?”




“這消息哪裡傳得最快,除了衙門便是婦道人家之間了,那衙門傳的是大消息,婦人之間自然比不上衙門。”




“雖說多數是八卦,去偽存真,倒是能分揀出頗多有用的消息。”




“我穿的那般好,誰還願意和我閒聊,說心裡話啊。”




胡道夏點頭,“這倒也是。”




他站了起來,長長的衝胡青珊作了個揖,抬眉朗聲道。




“小生在此,多謝阿姐了。”




“噗!”胡青珊噗嗤的笑了一聲,伸出指頭點了點胡道夏的額頭,笑道,“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