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169章 醫者不自醫(十一)


 雲閒看他那副嘴臉,就忍不住想,原來薛靈秀能陰陽怪氣得不討人厭,也是一個極大的本事。

 人走人來,儒商走了,雲閒一行人上去,揀著要緊的事說了。等候了不少時間的黎祖奶奶帶著黎願,把藥端上來,道:“黎大,先喝藥。”

 “先放著,我一會兒再喝。”黎建業閉眼聽著,看不出喜怒,只道:“我知道了。”

 “藥丹?”黎祖奶奶算是聽明白了,在那橫眉豎眼,便是一通怒罵雲霄:“哪個冚家富貴的畜生?!這種棺材板錢也要賺,不怕來日自己得病沒人治,被魔拿去吃啊!!”

 薛靈秀默默捂住了黎願的耳朵。

 “祖奶奶。”黎霸圖耳朵被震得生疼,她用小指撓了撓,道:“自然是魔了。方才雲小友說了那畫舫,我立馬遣人去,現在也魔去樓空,就留下來一條空船。這事情非同小可啊。”

 “非同什麼小可?這不是很快就能解決的事情?!”黎祖奶奶道:“要吃就讓他們吃個夠,抓個人來免費給他吃!想吃多少吃多少!都讓大家來看看,這人會變成什麼樣!”

 薛靈秀道:“現在要緊的是,那藥丹是否真的能治人。不,重點已經不是能不能治了,而是他們信不信。”

 黎祖奶奶默然片刻,又中氣十足道:“這還不簡單?誰是醫修,自然聽誰的!他們哪裡懂這個丹能不能治?用妙手門的名譽擔保,這東西是假的,他們還敢吃?!”

 “……祖奶奶。”黎霸圖苦笑道:“妙手門早就說了多少次成仙散不能吃,你看他們還不是背地裡吃得歡?”

 “那這樣。”黎祖奶奶又道:“你不是說遇到魔人?把魔人的屍體掛出去示眾。”

 黎霸圖:“化為灰燼,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黎祖奶奶:“總有人看到了吧??”

 “目擊證人,目前,一個掛著鼻涕的六歲小孩,兩個老眼昏花說話都結巴的老人。”黎霸圖道:“這幾人說,會有人信麼?”

 “……”黎祖奶奶道:“那這樣較快些!你叫幾個妙手門弟子,假扮成入魔的人,在街上鬧事,好好嚇嚇他們!!”

 “不行。”黎霸圖:“若是被發現端倪,此後我們說什麼都不會有人信了。”

 “這個又不行,那個又不行!!反正就是什麼都不能做就對了!”黎祖奶奶氣得一拍桌子:“那你倒是說,要怎麼辦才好?!要我說,管他們怎樣!等到死人了就知道怕了,現在不聽話,之後不要再來妙手門求治!!醫修又不是他們爹孃!事事都要順他們心意!!”

 黎願睜著雙空茫茫的雙眼,想說什麼,還是沒有說。

 “祖奶奶。”一直沒說話的黎建業在她身後道:“此事,不用你操煩了。”

 黎祖奶奶道:“黎大……”

 “弟子們的課業還是暫停,按照阿秀所言,分到城內的各個角落,只要發現端倪……救人排在第一位,若是有餘力,將其驅趕。”黎建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還要找到魔教的第二個藏身處……雲閒,你的魔石,怕是不能再用了吧。太危險了。再過兩日,便是斗燈會,再往後,便是妙手門一年一度的入門考核……”

 薛靈秀道:“要取消麼?”

 “不取消。不僅不取消,還要如往常一般大辦特辦。”黎建業看向寧靜的殿外,金絲銀草仍在自由舒展,她擰眉,道:“只要再撐過兩日……”

 這幾日,她不僅應對這繁多到讓人窒息的事務,還要與黎沛一齊研製對付成仙散的解藥。魔氣一旦入體,便不可逆轉,但在徹底沒救之前,還有一段狹小的緩衝距離。

 她能做的不多,只是能讓人知道,這掠奪而來的修為最終非是自己所有,揭開障眼的迷霧,最終得到的也只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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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誰也沒有料到,就連這兩日也無法等了。

 斗燈會,本就是南界傳統。修士鬥武,觀眾點晴燈為賀,誰若得勝,便可名列金榜。只是一個金榜,自然做不得數,但眾人皆心知肚明,這是功成名就的踏腳石和扶雲梯,從此扶搖直上。

 如此盛會,自當由各大宗派商行聯合舉辦。

 城內風起雲湧,還有魔教虎視眈眈,黎建業在主座落座之時,著裝統一的妙手門弟子在內外一字排開,密切注視著風吹草動。

 天色漆黑如墨,場地正中,圓潤螢珠壘成一座小型寶塔,耀目無比。

 雲閒髒兮兮著臉,道:“真是財大氣粗。”

 就連有錢如乾坤城拍賣場,螢珠也是牆上鑲嵌一排就足夠奢侈了,這竟然還拿去壘塔,真是超越了她貧窮的想象力。

 “……”祁執業緊蹙著眉,道:“我總是聞到若有似無的香氣。”

 雲閒愣了一下,悄悄把脫掉的鞋子穿回來。

 太平:“……跟你的鞋子有什麼關係啊!!”

 雲閒:“嘿嘿。”

 雖說即墨姝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先靜觀其變,但云閒這麼閒不住的性子,怎麼可能真的什麼事都不做。她這幾日在南城裡撞來撞去,還想碰碰運氣能不能活逮一個兩個魔人的,奈何也是一場空。

 魔石之事可能被媚煙柳告了狀,現在全無反應,她潛入上回的醫館裡偷了瓶藥丹回來,權當自己上次用那十兩買了。回去讓薛靈秀一探,才發現研究出這藥丹的人是真的腦筋很快,但也是真的很沒良心。

 簡單來說,它只是暫時將魔氣連帶著靈氣一同暫時吸收,如同一塊蓄水的海綿,待到蓄不住水了,全面爆發,那便是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了。

 天要下雨,龍王賣傘。一人吃兩頭,利用殆盡。

 逐漸有人入場,周圍已是滿滿當當的觀眾。南界比起見血的激烈武鬥,更樂意看風度,看姿態,看落地的姿勢是否優美。薛靈秀雙眼看著其下之人,道:“此人,今年也該輪到他了。”

 這種一年一度的燈會,多是少年人參加。太小,沒那個修為,太大,沒那個臉面。而且,一般人只會參加一次——雖然斗燈會並未限制,但連著參加幾次,眾人的新鮮感都沒了,如同高考落榜三四次,不是不行,只是容易背後被人戳戳點點說小話。

 薛靈秀所指那人,年紀和其餘人看上去差不多,但面色沉鬱,這還沒開始,手便已經止不住細微顫抖了。

 據旁人說,今年便是這人參與的第四次斗燈會了。其實,他也實在是倒黴到了一個份上。實力很強,但又沒有強到離奇,第一次奪了第二,覺得不甘心,第二次上場之前傷痛未消,還是第二。第三次覺得自己總可以了,當年卻出了個正好穩壓他一頭的天才,又是第二。

 若是換一個年份,他早便拿了第一,只是時運不濟,第二第二又第二,以某些人的淬毒口舌,“萬年老二”這個名頭怕是逃不掉了。

 祁執業瞥他一眼,道:“心生執念。”

 這是較文雅些的說法,直白些,若是這次再拿不了第一,可能真要走火入魔。

 “嗯。”雲閒道:“看起來考前心理素質有點差,太緊張了。”

 風燁:“什麼叫‘心理素質’?”

 喬靈珊:“就是你沒有的東西。”

 “今年與他實力相仿的只有一人。”薛靈秀道:“此人前陣子受傷,骨頭都沒長好,怕不是他的對手。第四位還有一人,最近一直閉門不出,應該是棄權了。”

 果然,這場斗燈會毫無懸念。那人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眼看著勝利曙光浮現,緊繃面上方露出些微笑意,就聽到眾人驟然爆發起來的竊竊私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