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蹦迪 作品

第133章 雪獅狂情(十)

 #133 雲閒攥著倆大冰塊,懵逼道:“祁兄,他就為了這個?” “恐怕不是。” 祁執業再度感應了一下裘漠的氣息,道:“是為宗門擔憂。” 掌門身邊環繞著一群見不清面目的兇手,能這般就在宗門裡下手,之後還想要幹什麼他都不敢想了。裘漠甚至還懷疑,自己兩年前受到的重傷也是這方人的傑作,若不是這好不了的重傷,他壽數至少還有百年,如今又怎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他比起自己那一口氣,更在乎鍛體門之後該如何應對。死的突然,兩個兒子又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女兒沒來得及收攏培養,對宗門並不忠心。若是毫無招架之力,那豈不是他幾十年的汲汲營營,一腔心血付諸東流? 或許,他這般心高氣傲、一生居於高位的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讓自己和宗門都變成一樁笑話。 “重傷?”雲閒抓住了這等關鍵詞,又繼續追問:“祁兄,問他一下,重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祁執業:“……我是傳話筒嗎!” 嘴上這樣說,他閉目半晌,神色卻驟然凝重。 “他遇到了一個散修。”祁執業道:“他拼盡全力,將那個散修斬殺,但對方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傷口,極其詭異,無論是什麼醫修都無法將其根治,只能不斷潰爛,最後……長出一棵比人高的、不知種類的墨色果實,還會向外吐籽。” 難怪方才看到裘漠的軀體,已經破破爛爛了。想必在下葬之前,長老們將他的根系拔除,再穿上厚重的衣服掩蓋。 “無論是什麼醫修?”姬融雪道:“鍛體門再缺醫修,難道不能去妙手門找嗎?” 祁執業道:“找了,妙手門黎沛。” 薛靈秀在最旁邊,道:“兩年前,三姐確實有匆匆去過一趟北界,回來之後便鬱鬱寡歡,一頭鑽進藥房裡不出來。她只有遇到治癒不了的頑疾才會這樣。可她為什麼隱瞞?她從來便沒有跟我說過,她是去見裘漠了。” “黎沛醫術果然神奇。原本重傷過後便奄奄一息了,但她還是將裘漠延續了大概十數年的壽數,若在這十數年中,她找到了能根治的方法,說不準還能續命。” 雲閒道:“只是,墨色果實,根系。這一看就很魔修啊。” “不是魔修吧。”風燁道:“若是魔修,其他長老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若真是魔修,在大殿上對入魔之事便不會如此怠慢了。” 祁執業:“不是魔修。沒有魔氣。” 風燁奇道:“祁道友,你的佛氣怎麼突然加強了這麼多?都能和靈體溝通了。” 祁執業看上去不想回答,喬靈珊打圓場道:“小孩子別問那麼多大人的事。” 風燁:“……” 眾人又陷入了黯然神傷的思索中。 那散修又是哪位啊?!豪華刺客團又喜加一是麼?!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宿遲說現在這個魔域遍佈整個鍛體門,看來想脫離出去是有點難了。 雲閒拉著姬融雪,往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兩步,嘟囔道:“怎麼回事?難道入魔之後個性也不一樣?” “自然不一樣。”薛靈秀道:“有的人入魔了要去救 世,有的人入魔了殺自己全家。或許,入魔有時只是將心中的某個念頭放大到了極致……” “這個魔域,現在絕大部分的力量由裘漠提供。”宿遲伸手,指尖觸到紛紛而下的霜雪,沉吟道:“若是了結他的執念,魔域或會解除。” 雲閒:“……” 她彷彿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半透明懸浮框出現在自己眼前。    “走吧。”雲閒又再度邁開步子,道:“先去找找其他人在哪裡。” - 按照姬融雪的指路,眾人在雪亭附近找到了那一群賓客。 說“找到”,也的確只是找到了。 像是被一層透明的介質包裹,雲閒只能聽到這些人的聲音,但目所及處仍是隻有一片空白。 研墨門那個大漏勺這種時候還不忘發表一下演講: “諸位!不要太緊張,這樣失了風度!越是到這樣的時候,越是要團結一心,眾志成城!方能共渡難關。古話說,歷經風雨方能見彩虹……” 那熟悉的北界小女修這次更不給面子了: “拉倒吧你!就你這三拳打不死一隻狗的弱雞樣,跟你歷經風雨得腦子多不通?!” “你你你你!你口出狂言!” 那一行人和自己這頭似乎看到的東西並不一樣。也不知是經歷了什麼,還有細微的抱怨聲: “這就是姬大小姐說的魔人?都能闖到鍛體門裡面來了,那其他宗門還怎麼活啊?” “你怎麼就一定知道這是魔人作祟?說不定就是鍛體門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呃,似乎也沒什麼好處。” “我還以為都跟那散修一樣,只禍禍自己家人呢。現在怎麼辦?長老也都不見了。” 雲閒頓了一下,不敢將兩邊人的手放開,擔心一放開眾人也斷聯了,吸氣道:“那邊的——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那頭兵荒馬亂一陣,白鬍子老爺爺咳嗽一聲,深沉道:“有什麼事嗎。” “……這個時候就不要記仇了。心眼太小了!”雲閒鎮定道:“如你們所見,這就是入魔之後的人。不好笑,很強,很恐怖,和腦子進水不是一個等級。” 之前在殿上開玩笑說同桌腦子進水的修士漲紅了臉,訥訥道:“還說別人記仇……” 小女修在那頭又沉默了一會兒,再道:“雲道友!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比較合適?” 大漏勺:“這裡這麼多人,何必問她?我們自己便可以走出一條路來!”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小女修煩得不行,“她這麼說,肯定是有經驗了。不問有經驗的人,難道要問你嗎?你若是不想聽,自己把耳朵捂住便是!” 大漏勺又是一陣“你你你你你”。彷彿突然罹患了什麼癲癇馬上風。 “好說!”雲閒問:“你們方才遇到了什麼東西?” 小女修懊惱道:“我們本來想找出口的,可後山的獅子老虎烏龜全出來了。都是靈獸,又是鍛體門養的,我們不敢下殺手,可是這群畜牲跟瘋了一樣,眼睛 都紅了!” “動物總比人好些。”雲閒又關切道:“那它們現在怎麼樣了?” 小女修道:“打著打著就自爆了。鬼知道動物怎麼也會自爆,黑血濺了我們一身。” 那頭傳來一些不忍卒聽的咕嘰咕嘰翻攪聲,小女修聲音遠了些,發現了什麼:“它們的肚子裡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果實,噦。骨,骨頭已經被根系取代,裡面已經全都爛空了!噦!” “……” 眾人心想,也忒敬業了。 黑色果實,根系……潰爛到治療不了的傷口,和裘漠曾經的傷勢竟然如出一轍。 薛靈秀神情一頓,出聲問道:“見到南夫人了嗎?!” 小女修道:“沒有。我們看不到其他人……” 這邊沒有,那邊也沒有。難道南榮紅還能就在那一瞬間憑空消失不成? 雪還在飄,雲閒聽了人家的消息,按理來說是該告訴他們“怎麼辦”了。但她冥思苦想片刻,還真想不出來應該怎麼辦才是對魔寶典,只有一個方法,看上去是最有用,也最容易出錯的—— “要是你們身邊的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直接敲暈!不要手下留情!”雲閒奮力道:“我再傳授你們一些很有用的金剛經,來,跟著我念。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 “天什麼什麼清,地什麼什麼寧……”大漏勺在那發問:“這有什麼用嗎?” 雲閒真誠道:“唸了佛祖保佑你。” 眾人:“…………” 雲閒被祁執業黑著臉拎走了,絕不能讓她再敗壞佛門名聲。 現在無數的疑點都落在了南榮紅身上。 眾人無論往前走了多久,什麼方向,面前都是一片無垠雪原。氣溫越來越低,兩眼茫茫無窮盡,雲閒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手的溫度了。 突然,自宿遲那頭傳來穩定的熱源,灼灼發燙,雲閒掌心一暖,轉眼看他。 宿遲問:“冷嗎?” “有一點。”雲閒老實道:“但是說要凍死,不至於。” 喬靈珊道:“現在已經要動用靈氣了,氣溫再低下去,可能真的會凍死。” 雲閒很好心:“靈珊,在凍死之前,我會把我的防禦小襪子讓給你的。” 喬靈珊已經很久沒傲嬌了,本質依舊:“……你穿過了還給我!誰要!” 祁執業:“別吵了!” 不就是個破襪子?!地階法寶了不起麼,這賣臉的劍修! “大小姐。”全場唯一的腦子承擔者,行走的金庫,衣服洗護專家兼暴躁仁針薛靈秀還沒有停止思考,他蹙眉道:“你對南夫人,還有什麼瞭解?” 姬融雪一頓,搖頭:“我對她並無多少了解。說的也只會和外人口中相差無幾……她一直都是那般。” 若不是為了介紹,甚至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南夫人本名叫做南榮紅了。但,更多人忘記的是,南榮紅此前在大俠榜上排名也是很高的。 同樣是十幾歲金丹,二十五六便到了出竅期,一手忘塵掌法令無數人鞭長莫及,喜出遊,好挑戰,常常與人論鬥,能因一個賭約在山巔醉等三天三夜。 但這也只是從前了。 自忘塵門和鍛體門締結婚約起,南榮紅便徹底收了心。烏衣換白衣,斷掌為藥理,她是門中當之無愧的掌門夫人,端莊、穩重、不動聲色,輔佐大小事務,在掌門重病之時仍舊不離不棄,相伴左右。 也就是這般,鍛體門諸人才沒有一個想要承認姬尚的。 有這般夫人,姬尚比得上一根手指? “北界許多門派來訪時都拿話恭維,說若是南夫人能得一女,那必然是會讓百家踏破門檻也要來求娶。”結果生了兩個不爭氣兒子,姬融雪道:“南夫人……總之,我每每看到她,都是那個表情。被當面誇和被當面諷刺都一樣。” 雲閒和喬靈珊對視一眼,心想,這可不算誇啊。 這話說起來似乎很好聽,本質上是對一個人說“你這麼好用,你的女兒也一定很好用”,這能算誇獎嗎?放蕭蕪身上早被追著砍出去八條街了。 裘漠對她可有愛意?恐怕沒有。她對裘漠呢?現在看來不僅沒有,甚至還有深仇大恨。 只是這深仇大恨從何而來?難道是因為忘塵門?抑或是因為裘漠的背叛? 目前尚不知。 雪原冷風呼嘯,宿遲驟然收緊手指,沉聲道:“有變。” 不知姬尚是不是終於想起了魔域裡仍有這麼個些人,眾人眼前陡然變幻,分開了兩條路。 左邊,是落雪紛紛的常日鍛體門,看上去陽光雖然冷淡,但依舊有幾分溫暖。 右邊,是黑夜。建築物在嶙峋黑夜裡沉默地發著餘光,霧濃稠到化也化不開。 中間被生硬地分割開,兩邊除了天色,景物相同,看上去像是一面對稱的鏡子。 雲閒的眼前彷彿又“叮”一聲浮起了一個半透明懸浮框:  除此之外,還可以向後退。 雲閒突然想皮一下,立刻轉回頭,就發覺身後的雪原立馬變成了一道陡崖,看上去絕對會摔死人那種。 雲閒:“……” 姬姨姨,你是不是玩不起。 “我們現在有七個人,太容易走散了。”風燁凝神看著眼前兩道入口,試探道:“不如,我們分頭?三個人去左邊,四個人去右邊。” 畢竟右邊看上去更加危險一點。 “雖然看不見身形,但是可以聽見聲音。”喬靈珊皺眉道:“就是不知這傳音符管不管用了。” 雲閒道:“靈珊啊,你說我們都遇到魔這麼多次了,你還不明白嗎?取決於魔域主人的心情。她想讓我們用,我們就可以用。不想讓我們用,我們便只能兩眼一抓瞎了。” 現在事況緊急,也找不到南夫人,為求效率,也的確是分頭好。 只是怎麼分組,這就成了一個問題。 “大小姐,大師兄,我。”雲閒搖搖頭,再道:“嘖,不行。一組得要有一個能打的。我們組三個都能打,太多了。” 薛靈秀:“……你直接點我名不就好了?” 喬靈珊吐槽道:“薛道友,你怎麼就不覺得她是在說風燁……” “好了。別說了。”雲閒火上澆油道:“再說薛兄要惱羞成怒了。” 最後的分組結果,是姬融雪換成了薛靈秀。眾人都對宿遲和雲閒綁定司空見慣了。更何況, 他們也不放心宿遲和自己一組,總感覺這個劍修看上去好像很大公無私什麼都不愛的樣子,實際上相當偏心……到時候打架不幹事,還不如讓他跟雲閒待一起比較有用。 分組完,眾人又好好拉上小手。雲閒牽著兩人,看著那頭的四人迅速淡去身形。 她轉回頭,一步邁進了左邊的入口。 “……” 又是熟悉的眼前一黑感,雲閒眼前再度乍亮,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味道,嗆到她差點一連打三個大噴嚏。 這味道不知是從哪來的,似乎是灼燒什麼而傳來的味道,但卻只聞味道,不見黑煙。 她抬眼一看,便看到熟悉的鍛體門宗門,那玄鐵製造的城牆和大門,兩派衣著熟悉的弟子正在巡邏,精神抖擻,威風凜凜,衣著是同樣的衣著,只是臉不是熟悉的臉。 雲閒想吐槽鍛體門的衣物很久了,為什麼那麼喜歡做得毛茸茸但是又露這露那不防寒?這毛茸茸有什麼用,心理慰籍嗎? 後方那人給前方小隊長神神秘秘遞過去一根什麼,小聲道:“隊長,這可是好東西。” 雲閒想,不必說,肯定就是宗中違禁物品了。要麼是煙,要麼是酒。 小隊長反手就是一個擒拿,正義的光瞬間照在了大地上:“宗門嚴令,禁止私帶違禁物品!你現在竟敢公然觸犯風紀,試圖賄賂上級更是罪加一等!你可知錯!” 那人改悔的速度比放屁還快,痛哭流涕地堅定道:“我知錯了!我實在是犯下了彌天大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雲閒定睛一看,他攥著的“違禁物品”是根棒棒糖。 雲閒:“…………” 有病是不是啊?!! 薛靈秀晃了她一下,低聲道:“看門外。” 雲閒轉頭看去。 鍛體門高到不仰頭看不見頂的玄鐵門下,呼嘯的寒風中,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姬尚站在那兒,旁邊是縮小版的姬融雪。小小一個女孩,正是撒嬌的年紀,臉卻連一絲肉都擠不出來,被凍的青青紫紫,甚至還在不斷吸溜鼻涕。 她穿的衣服也單薄,很舊,只勉強能裹住身體。但她領口裡,拱著一隻長得同樣潦草的棕色小狗——一人一狗顫抖著相依偎取暖,都瘦的榨不出半點油水,眼神也都是一樣的惶恐,平心而論,誰看了也不覺得可愛。 雲閒知道姬融雪小時候過得肯定不好,但沒想到能過成一副天天沒吃飽的面黃肌瘦樣,和現在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反觀她身旁的姬尚,雖然身著陳舊,依然不失美豔,面色紅潤。 薛靈秀問:“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大小姐即將要暴露的底褲。”雲閒是真的不想這樣,但還是道:“馬上就要和祁道友的底褲掛在一起了。” 薛靈秀:“……” 雲閒都已經和人說幾句話了,才發覺旁邊的宿遲仍是毫無反應,眼睛緊閉,彷彿還沒開機。 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在好好眨眼! 再等等,手還被他牢 牢抓著。 雲閒納悶地試著活動了幾步,發覺自己能動能跑,也能看。她不由心生吐槽,難道入魔之人的共性都是特別喜歡把人放進魔域裡頭放電影,怕人太多還得包兩場…… “誰?!”那頭的衛兵聽到聲響,瞬間滿臉警惕地奔赴過來,不由分說,幾道靈光盡出,直直向她襲來:“入侵者!速速伏誅!!” 雲閒毫無準備,差點被攆的跳牆,道:“失算了!!這……這是4d交互電影!!” “什麼師弟?!這裡哪有你師弟!!”薛靈秀也沒料到,立馬伸手過去,“你先別跑——” “錚”一聲,一道劍氣擦過他耳際,將那群人挑翻,宿遲終於開機成功,神色還有些茫然,緩緩道:“師妹,來我這裡。” 突然換稱呼幹嘛!雲閒拎著薛靈秀鑽到他旁邊,才愕然:“你……哪來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