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棠 作品
第156章 還會再見
厲碎碎和厲沉死了。
臨死之前最後的記憶是人群中爸爸的臉。
在那麼一群人中間是那樣的醒目,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明明……都那麼多年沒有見過那個人了，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其實可以贏的。
那些人壓根就不是她的對手,只不過一直在陪他們玩而已。
叫囂的再厲害又如何,只要灑下吞噬人骨血的魔藥水落下在人群中，只要對著那領頭的位置按下機甲的攻擊按鈕,不管有再多的人都會死。
怎麼會輸呢？
大概只是在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遲疑了。
戰場的變化瞬息萬變。
僅僅只是那片刻的猶豫也足以致命。
從空中墜落下來的時候，無數的人在歡迎魔頭終於死了，慶祝勝利的人群中，那個人也在，他在笑,笑容中還帶著慶幸。
爸爸……
她的腦海似乎還殘餘著他的身影。
我的死，對你來說是那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烏雲將天空籠罩，傾盆的大雨落下。
廢墟中,身體的疼痛早就麻木，早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從臉頰滑落,有人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厲碎碎側目看去,和哥哥的目光對視上。
他們倆都已經狼狽不堪。
在最後的時刻，厲沉還是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他說:“碎碎不怕。”
雷聲轟鳴。
無數的熱鬧和歡慶的聲音鋪天蓋地。
她聽到哥哥的聲音，就如同小時候摔落山下時那樣抱著她，安慰著她說:“哥哥會保護你的。”
眼淚從眼角滑落。
厲碎碎的嘴角勾出了笑容來，她緊緊的握住了厲沉的手，聲音很輕很輕，其實她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可她還是看著厲沉,用盡所有的力氣道:“哥，下輩子我還想做你的妹妹。”
但是……
她再也不要這個爸爸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她一定不再選擇這樣的爸爸。
這樣的命運和世界，她再也不想再來了。
*
陽光很奪目。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厲碎碎有些晃神，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身上的傷口似乎已經復原了，她低頭，身穿著黑色袍子的魔女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變得透明，她輕易就可以穿過去。
幽靈。
她變成幽靈了。
正想著，忽然不遠處傳來了一道清脆的童音:“爸爸！”
厲碎碎有些錯愕的轉身。
遙遠的小路上，一個女娃娃扎著雙馬尾跑了過來，她穿著碎花裙，臉上帶著笑容說:“爸爸看，碎碎摘了好多果子。”
陽光下她的影子拉的很長。
厲碎碎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是……她？
沒用的。
不管摘了多少果子，那個人都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正想著
有人從樹屋走了出來，簡成希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來，他上前幾步將女孩抱起了起來，溫聲道:“碎碎摘了這麼多嗎。”
厲碎碎的小臉寫滿了驕傲:“碎碎今天比哥哥還多摘了一顆。”
簡成希微笑的幫她用毛巾擦頭上的汗:“真厲害，那碎碎累不累呀？”
厲碎碎搖搖頭說:“不累！”
簡成希溫聲說:“爸爸剛剛洗了野菜，今天就吃野菜餅好不好？”
厲碎碎的臉上露出了雀躍來，她摟進簡成希的脖子，歡呼說:“好耶！碎碎還想吃一顆果子。”
簡成希笑著說:“好，一會我們去把果子洗了。”
厲碎碎乖巧的點點頭:“爸爸去做餅，碎碎和哥哥去洗。”
簡成希把她放下來說:“哥哥呢？怎麼沒有一起回來。”
“哥哥在院子裡。”厲碎碎回答說:“哥哥說籬笆又鬆動了，所以他要修一下，讓碎碎先回來。”
簡成希微笑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那你們歇會兒，爸爸去做飯。”
厲碎碎:“嗯！”
夕陽的餘暉灑落下來，一大一小穿著最簡單樸實的衣裳，可是互動卻是那樣的溫馨，甜蜜，即便是那樣的貧苦，卻好像也完全遮掩不住他們的幸福。
厲碎碎安靜的看著。
身後傳來聲音:“那是我嗎。”
厲碎碎側目看過去，看到了身旁的厲沉，穿著黑色制服的厲沉面色成熟，他站定在她的身旁，看向不遠處。
籬笆的院牆外，一個小男孩在修機關。
簡成希從後面走過來喚了一聲:“小沉。”
清瘦的男孩轉身看向他。
簡成希開口道:“回來吃飯啦！”
年幼的厲沉指了指籬笆，簡成希邁步走了過來，他蹲下來檢查了一下說:“沒關係的，這個過兩天修也可以的，你的腿不能長時間久站，不玩晚上就要痛了，走吧，爸爸抱你回去。”
簡成希自然的把孩子抱了起來。
厲沉靠在他懷裡。
簡成希一邊走一邊輕聲詢問說:“等過兩天把果子賣了，給你重新買一雙鞋吧？”
厲沉說:“我的鞋子還能穿。”
“但是這雙鞋底太硬了。”簡成希開口說:“你本來腿就不舒服，要穿好一點的鞋子。”
厲沉低聲，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說:“爸爸你自己也很久沒有買鞋了。”
簡成希露出了笑容來說:“沒關係，爸爸不喜歡買鞋子，舊鞋穿的很舒服。”
厲沉埋在他的懷裡不說話了，只是小手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裳。
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兩個幽靈的身邊穿過。
成年的厲沉目光落在簡成希的懷裡那個小小的身影上，一瞬不瞬，沒有挪開。
似乎像是有什麼感應般的。
厲沉回頭看了過去。
簡成希正說著話，感受到孩子的不對勁，詢問道:“怎麼了？”
厲沉看著空無一人的小路輕輕的搖頭。
*
當兩個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時，穿著黑色巫師袍的魔女有些愣怔的看著那座樹屋，聲音輕輕的說:“那是……爸爸嗎。”
厲沉應了一聲:“嗯。”
“怎麼……跟我記憶中的不一樣。”厲碎碎有些難以置信的說:“完全不一樣。”
厲沉的目光依舊看著那條小路，目光黝黑深邃，開口說:“的確不同。”
天色已經被夜幕籠罩和覆蓋。
暴風雨吹拂過來，雷電轟鳴，屋內點著蠟燭，暖洋洋的一片，閃電劃破天際，屋內卻很溫暖，簡成希將餅子夾在孩子的碗裡，溫聲道:“快吃吧，吃完就回房間睡覺啦！”
孩子們都點頭答應。
簡成希看要下雨了，有些著急的說:“我差點忘記了，外面還有衣服沒有收，得快點收起來，別被風給吹走了。”
邊說著他快步跑出門。
雷電滑落下來的那一刻，黑白色的閃電劃破天際，就是在折磨一瞬間，他看到了外面站著的人影。
簡成希僵在院子裡，看著外面的兩個人，眼眸瞪大了一些，遲疑的說:“你們是誰……”
厲碎碎和厲沉也有些錯愕，他能看到他們。
“你們是……迷路了嗎？”簡成希有些疑惑的說:“為什麼在我家外面。”
厲碎碎和厲沉對視了一眼。
小姑娘的眼底瞬間劃過抹惡意，她的小臉上可憐兮兮的，低聲道:“嗯，我們迷路了，我和哥哥是隔壁城的，我們倆的爸爸和父親都去世了，所以來投奔姨母，只是我們很久沒有和姨母見面了，沒找到不說，現在還忽然下雨了。”
“轟隆！”
天際劃過一道閃電。
厲碎碎整個人渾身一顫捂住耳朵，有些無助的抖了抖。
院子裡沉寂了片刻。
簡成希卻鬆了一口氣說:“原來是這樣啊！”
“那你們不嫌棄的話可以來我們家躲雨的。”簡成希抱著洗乾淨的衣裳說:“我們家沒有多餘的房間了，只能讓你們暫住在客廳，沒關係嗎？”
厲沉和厲碎碎搖了搖頭。
簡成希輕笑著說:“那就太好了，進來吧。”
有雨落下來。
簡成希自然而然的牽起厲碎碎的手說:“快走。”
厲碎碎有些錯愕的把他拉住，他的手心寬厚溫暖，就好像是明媚的太陽一樣，溫柔又讓人忍不住的想要一直握住。
室內隔絕了冷風。
坐在餐桌上的兩個孩子抬頭看了過來。
簡成希走進屋內後看向自己的兩個孩子，溫聲解釋說:“這兩個哥哥姐姐今天晚上要暫時在這邊躲躲雨，碎碎和小沉不用怕。”
四目相對。
厲碎碎敢說，她在年幼的自己的眼底看到了防備，幼小的厲沉也微微的眯了眯眼，微不可聞的做出了警惕的姿態。
有那麼一瞬間。
她有點像笑。
該說不愧是自己嗎，還真的很敏銳呢。
簡成希說:“你們吃飯了嗎？”
厲碎碎回神說:“沒有。”
那場大戰僵持了幾天，哪有心思吃東西。
不過幽靈也能吃東西嗎？
正想著。
簡成希已經說:“正好我今天多做了一些呢，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吃吧！”
桌子上是煎好的野菜餅，最基礎的苦野菜，在未來，她成了黑巫師的領袖後，早已經有了數不清的財富和權貴，也品嚐過無數的佳餚。
可是莫名的。
在看到盤子裡的食物時，她的心情卻是控制不住的波動。
那是……爸爸做的飯。
“還是你們吃不慣？”簡成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是我疏忽了，那你們吃果子吧，我們今天還摘了一些果子。”
厲沉開口說:“不，吃的慣。”
高大的男孩邁開步子走了過來，他在桌邊坐下，拿起餅子沒有任何猶豫的咬了下去，低聲道:“多謝款待。”
厲碎碎也邁步走了過來，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餅咬了下去，想象中的苦味卻並沒有傳來，是香的，香噴噴的餅子，比她吃過的任何的東西都要好吃。
“啪嗒”
對面的小姑娘一個不小心餅子掉到了碗裡，把湯溢出來了。
厲碎碎竟是下意識心一緊。
卻不想有人比她的念頭還要快，簡成希連忙過來拉住小女娃的手說:“燙到了嗎？”
厲碎碎乖巧的搖了搖頭，奶聲奶氣的說:“沒有。”
“要小心一點哦，湯很燙的。”簡成希鬆了一口氣，他把碗拿過來說:“碎碎先吃飯，爸爸給你放到那邊吹一吹就不燙了。”
厲碎碎說:“爸爸也吃。”
簡成希溫聲說:“你們吃，爸爸馬上就來。”
他一直有在照顧兩個孩子，哪怕他們做錯了事情，也不是毫不猶豫的打罵，他是那樣的溫柔，耐心。
厲碎碎正看著。
對面的小女娃聲音響起，她說:“姐姐，你怎麼哭了。”
厲碎碎愣了愣，她的睫毛顫了顫，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抹了一把臉，摸到了水痕，她哭了。
簡成希從外面回來說:“怎麼了？”
小女娃指著她說:“爸爸，姐姐哭了。”
簡成希有些驚訝的回頭，對上了厲碎碎通紅的眼眶，他莫名一怔，遲疑的說:“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一邊說著，他用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幫她量體溫。
簡成希自言自語的說:“沒發燒啊。”
厲碎碎低垂下腦袋來，她用手擦去眼淚，低聲說:“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簡成希試探的說:“是你去世的父母嗎？”
“難怪你那麼難過。”簡成希恍然大悟，但是看著哭泣的女孩子又有些心疼，他說:“你也別太傷心了，逝者已去，你要保重好自己才對。”
厲碎碎抬頭看著他，輕聲說:“謝謝你。”
簡成希露出了笑容來:“這沒什麼，你們倆兄妹也不容易，年紀輕輕就沒了家，日子肯定過的很難吧？”
一邊說著。
簡成希到裡面盛了兩碗湯來，他說:“你們在這裡，我沒有什麼好招待的，但是飯肯定能讓你們吃飽，出門在外的，身體最重要的了，哪怕你們父母不在世，要是看到你們這樣心裡肯定也不好受。”
厲碎碎有些愣怔的看著他。
簡成希把湯放到她的面前，這才輕聲道:“你的頭髮要不要紮起來？”
厲碎碎想到自己的發還散在身後，明明她其實壓根就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可是在簡成希的注視下還是莫名有些在意，有些窘迫的說:“我……”
簡成希主動說:“我的女兒有皮筋，你等著我給你拿。”
裡面的櫃子裡有厲碎碎的皮筋。
她看過去，發現櫃子裡不止是皮筋，還有各式各樣的頭花，有些都是自己做的，雖然並不是很珍貴精美，但是足以見得其用心和珍貴。
厲碎碎莫名看的有些出神。
簡成希拿過來說:“需要我幫忙嗎？”
厲碎碎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簡成希拿起梳子幫她講頭髮挽起，他的動作很紳士溫和，輕聲說:“雖然我不是專業的理髮師，但是我經常會幫女兒扎頭髮呢，你看紮成這樣的話還行嗎？”
厲碎碎站在了室內唯一的鏡子前。
鏡子裡的她紮起了漂亮的馬尾辮，就像是年幼時無數次，她曾經幻想著，爸爸也會和其他的家長一樣替她梳頭髮。
那時候她還小，不會扎頭髮，總是頂著亂糟糟的髮型。
她是多麼期望爸爸可以看看她。
年幼時未能達成的心願，卻在這一天圓夢了。
簡成希說:“是不是扎的不太好，要不……”
“很好！”她轉過頭有些急切的打斷他的動作，但是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過激了，有抿了抿唇道:“我很喜歡。”
簡成希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這頓飯是他們家第一次這麼多人一起吃。
外面的雷聲轟鳴。
待雨下的沒有那麼大的時候，簡成希帶著孩子上樓睡覺，隔著半個樓梯，厲碎碎和厲沉都能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然後小豬就躲進了房子裡，他哭喊著說，大哥救命呀，大灰狼來抓我啦！”
厲碎碎稚嫩的笑聲響起:“好笨的小豬。”
簡成希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他笑著說:“豬老蓋起了磚瓦房，風雨不催，大灰狼就拿它們沒有辦法了。”
厲碎碎有些感慨的說:“磚瓦房真好。”
簡成希點了點頭，他樂觀的安慰孩子們說:“對，以後有錢了，我們也蓋一個更好的，不漏雨的大房子。”
厲沉的聲音低低的響起說:“房子最好有機關，這樣可以打大灰狼，也不怕危險了。”
簡成希笑眯眯的說:“那爸爸可沒有這樣的天賦，到時候的話只能靠小沉設計了。”
厲沉應了一聲說:“我會努力的。”
厲碎碎的聲音接著響起來說:“爸爸，那到時候是不是要花很多錢呀？”
“沒關係的。”簡成希的聲音低低的響起:“爸爸現在賣果子可賺錢呢，等爸爸努力努力，肯定沒幾年就能住上。”
溫馨的聊天聲音不時的傳來。
待厲碎碎睡著了後，簡成希帶著兒子到樓下按腿，厲沉的腿一直都是他帶著按摩疏通經血的，他的動作很熟練，一邊動作一邊詢問說:“會痛嗎？”
厲沉輕輕的搖了搖頭。
簡成希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痛了要和爸爸說。”
厲沉應了一聲。
他在做這些的時候，不遠處穿著黑色制服的高大男人就站在窗畔看著。
簡成希看孩子的身上有些單薄，想起來了:“小沉在這裡等一下，爸爸去樓上給你拿外套。”
厲沉點了點頭。
等簡成希離開了，厲沉側目看向窗畔的人，他的小臉上一片認真，哪怕年齡還小意見很有氣勢:“如果你要是想要做什麼壞事的話，我們家的錢在櫃子裡，你們拿了就走吧。”
……
室內沉寂了片刻。
厲沉和厲碎碎對視了一眼。
在年幼的厲沉警惕的目光中，他走了過來，幼年厲沉警惕的看著他。
成年的厲沉垂眸說:“你的腿，他每天都幫你揉嗎？”
幼年厲沉充滿了防備:“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條腿治不好的。”成年的厲沉垂眸說:“等你以後長大了換機械腿。”
幼年厲沉的拳頭緊了緊，他的抿了抿唇，有些倔強的說:“爸爸說我的腿會好的！”
外面的雨聲震震。
成年的厲沉垂眸說:“是嗎？”
樓上有腳步聲下來，簡成希疑惑的看著他們說:“怎麼了？”
厲沉搖了搖頭說:“我就是想看看他的腿。”
“哦，這孩子是不小心摔的。”簡成希輕輕的笑了笑說:“但是我們已經在想辦法治了，聽說天空城有個很厲害的醫師叫米拉傑，以後我們會去那邊再看看的。”
厲沉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他所在的世界，從摔下山坡後，爸爸就跟人私奔跑了。
他的腿根本沒有人管過。
簡成希把厲沉抱回樓上，這才拿著唯一多餘的被子下來，他遞給兩個人說:“沒有更多的了，你們將就一下吧，不好意思啊。”
兩個人接過了被子，卻沒有動。
簡成希疑惑的說:“怎麼了？”
厲碎碎拿著被子，她的臉垂了下來，低聲道:“你為什麼這麼相信我們？”
簡成希沉默了片刻，接著，他輕輕的笑了笑說:“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看到你們倆的時候，覺得莫名的很親切，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總覺得……你們跟我的兒子女兒挺像的，所以我就……”
外面的雷鳴震震。
厲碎碎低下頭來，在袍子裡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簡成希連忙說:“害，不說這些蠢話了，我家女兒也很怕打雷的，我得趕緊回去看著點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他說完後就上樓去了。
有些脆弱但是堅韌的背影是最後的餘暉。
厲碎碎和厲沉目送他離開，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厲碎碎坐了下來，她將臉埋下，好久才重新抬起，手有些懷念的撫摸過被子，輕聲道:“爸爸……”
*
第二日
樹屋的清晨。
簡成希起床後下樓發現客廳已經沒有人了。
他走過去，只看到那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上放著一枚小小的硬幣，翻過硬幣後，那背後刻著龍飛鳳舞的字跡:厲。
……
多年後
帝國的年會宴盛大而熱鬧。
幽靈厲碎碎和厲沉有些疑惑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四周是繁華的大街，地下城和天空城的並肩和睦的走在一起，是他們沒有見過的帝國。
雖然很奇怪，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薄弱了，她握了握手，她可能很快就要消失了。
忽然——
不遠處傳來交談的聲音。
簡成希一家出來逛街，今年特別熱鬧，幾個孩子都成家了，一大家子熱熱鬧鬧有說有笑的走著，路過拐彎路過的時候。
有兩個穿著斗篷的孩子與他擦肩而過。
簡成希忽然頓住腳步。
很多年前那個異樣的感覺又來了，他忽然回頭，追了幾步開口說:“你好，不好意思，請問你……”
穿著斗篷的孩子渾身僵住。
她們回頭的時候，另一邊的一家人也回頭了，幽靈厲碎碎看著不遠處的自己，她站在陽光下，身邊是一群繞環的親人，正笑的十分開心，她們長的一模一樣，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她側目看了過來。
簡成希的聲音在旁傳來:“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幽靈厲碎碎抿了抿唇，渾身抖了抖。
她剛要轉身，簡成希卻握住了她的手，雙手交握的瞬間，兩個人都愣了愣。
斗篷沒有掀開，也沒有看到臉。
她卻聽到簡成希的聲音有些遲疑的說:“碎碎？”
厲碎碎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你怎麼認得出來？”
陽光下簡成希抬起臉，他看著他，輕輕的笑了笑:“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兒啊，你們的氣息都是一樣的，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你。”
厲碎碎的眼淚瞬間滑落下來。
莫名的，一直以來的怨恨在這一刻彷彿煙消雲散，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還想再多待一會，多留的久一些，可她和厲沉的身體已經接近透明幾乎看不見了，只有簡成希卻依舊能看見她，在她晃神的瞬間，將人緊緊的拉進懷裡，他說:“別哭。”
厲碎碎被他抱著，感受著他的體溫和氣息。
那一瞬間，莫名的，眼淚輕咳落下，她埋在他的肩膀像個小孩子一樣哽咽的哭著。
簡成希拉住一旁厲沉的手，顫抖的說:“你們是不是……從上輩子的時光縫隙過來的？”
厲碎碎的手幾乎已經看不見了，她只能點了點頭。
簡成希卻依舊緊緊的抱著她和厲沉，陽光落下來，他的聲音溫柔，輕輕的說:“謝謝你們來看我。”
厲碎碎幾乎泣不成聲。
簡成希摟著她和厲沉，這一刻他心痛萬分，眼淚也落了下來，沒有任何的父母看著孩子在面前消失還可以無動於衷。
可在這時候，厲沉卻抬手，他想幫他擦去眼淚，內斂的男孩格外的溫柔，只是他不擅長表達，怎麼擦都只能穿過去，他的手已經完全透明瞭。
簡成希落著眼淚:“小沉……”
厲沉卻只是平靜的看著他，他說:“爸爸，謝謝你。”
在最後快要消失的時候，她也緊緊的抱著他，但是這一刻，她卻露出了笑容來，輕聲道:“爸爸，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
一定會再見的對嗎。
很快就會再見了。
你要等著我。
不管是下一世，還是另外的世界，我都還想做你的女兒，和哥哥一起，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