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131. 四時好(四) (修改)“爭得大裘長萬……

    正元一十一年四月初十, 正元帝於慶和殿中駕崩,因君父生前並無遺詔,故東府西府兩位宰執令中書舍人裴知遠草擬遺制, 於柩前宣讀,儲君趙益即皇帝位, 改年號熙祐,主持先帝喪儀。

    殿攢西階,宗室與在京的文武百官皆素服, 每隔七日入殿臨哭,共四十九日。

    “去請太醫局的人了沒有”

    暴雨夜, 年輕的宮娥在殿外焦急地詢問一名宦官。

    “去了, 應該快來了”

    宦官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兩人正說著話,只見雨幕裡一片燈火連綿,越來越近, 幾人定睛一瞧,被一行人簇擁而來的, 是內侍省的押班榮生。

    “榮押班。”

    兩人匆忙行禮。

    榮生不緊不慢地上了階, 聽著裡面女子一陣又一陣地痛叫,他詢問道, “穩婆都在裡頭, 怎麼還要請醫正”

    “娘娘難產, 恐有性命之危”

    宮娥小心翼翼地答。

    “難產啊, ”

    榮生點了點頭, “那是有些麻煩了,去請太醫局的人了沒有”

    “已經去了,此事, 奴婢們也已經稟告了皇后娘娘。”宮娥如實回答。

    她口中的皇后,便是先前被廢的嘉王妃李昔真。

    先帝殯天,新君以喪儀為由,力排眾議立庶人李氏為皇后,領命婦為先帝臨哭。

    榮生“嗯”了一聲,“咱家便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來的,乳母都在偏殿候著呢吧”

    “是。”

    宮娥應聲。

    榮生點點頭,正欲再問些什麼,卻聽殿內尖銳的女聲猝然一止,他一下抬起頭,只見硃紅的殿門打開,一名穩婆臉色煞白,滿額是汗。

    “怎麼了這是”

    榮生皺眉,立時問道,“太妃娘娘生了沒有”

    “生了,”

    穩婆嘴唇顫抖,“可,可是”

    “可是什麼”

    榮生厲聲。

    “生是生下來了,可,卻是死胎”

    穩婆一下伏低身子。

    “什麼”

    榮生大睜雙目。

    太妃吳氏誕下死胎的消息傳到慶和殿,新帝趙益正在案前翻閱奏疏,他聞聲一下抬起頭,“果真”

    “是,官家。”

    榮生渾身都被雨水淋溼了。

    “你下去換身衣裳吧。”

    趙益擺了擺手,“梁神福,你們都下去。”

    梁神福立時應了一聲,隨即便領著幹孫兒榮生與一眾宮娥宦官們出去。

    殿中只餘帝后一人,趙益起身,掀開簾子,皇后未脫素服,在軟榻上坐,一副倦容,“官家,怎麼不說話”

    “昔真”

    趙益走進去,“是你的意思嗎”

    李昔真近來忙於喪儀,人又清減許多,“如今朝中人人都道,官家您與從前大不一樣了,在玉節將軍案中的那三十餘名犯官您說處置便處置,鄭堅那些個誣陷張崇之先生的人,您也將他們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又有孟、黃一位相公在,如今朝中自是沒有哪個官員敢輕視您這位新君。”

    說著,李昔真抬起眼簾,“但我與官家多年夫妻,怎會不知,您之所以在這兩樁事上如此果斷,一則,是因為玉節將軍與張崇之先生在您心中太重,一則,是您這麼多年來的鬱氣,都發洩在此處了,可是對於吳氏那腹中的孩兒,您卻猶豫了。”

    “昔真,你不該沾這些事,我只是在想一個萬全之策。”

    趙益說道。

    李昔真扯唇,“我此時不沾,難道留著禍端讓您去優柔寡斷麼我當然知道您是怕這等事教朝臣們知曉,往後便是他們用來攻訐我的把柄,可我不怕這些,我只知道,若是個公主,今夜自當平安地過去,可她吳氏卻偏偏生下來一個皇子,那皇子若在,官家您的皇位就不算穩當。”

    “還是說,官家您想治我的罪麼”

    “昔真我怎麼可能治你的罪”趙益走到她面前,蹲下去,望著她消瘦的面龐,“我知道,你是為我才會如此,我不該婦人之仁,你教訓得對。”

    李昔真見他這樣蹲在自己面前,她眼底不由流露一分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如何敢教訓官家”

    “我原本也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日,你知道,我其實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裡,更不想做什麼官家,可是昔真,我如今已經在這個位置上了,”

    趙益枕在她膝上,“我其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這個皇帝,但是你在我身邊看著我,提醒我,我就會覺得很安心,我們是夫妻,永遠都是。”

    “朝臣們讓你勸我的話,你不要聽,我趙益此生只要你一個妻子,不要任何人。”

    近來大喪的事宜漸畢,朝中奏請新君選立皇妃,綿延皇嗣的奏疏變得多了起來,以黃宗玉為首的朝臣多番勸誡新君不成,便將主意打到了皇后李氏這裡來。

    “他們知道我身子不好,想讓您以先帝為鑑,多些子嗣。”

    李昔真說。

    “我便是先帝過繼來的養子,他們若催得緊,我便從宗室裡過繼一個又有什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