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74. 破陣子(一)

    倪素的心亦懸起。

    光線還不夠明亮,其實徐鶴雪有些看不清魏德昌,那柄刀很快朝他的肩壓下,他稍稍側過臉,一劍往上抵住刀刃的同時後仰,雙足往前一蕩,塵沙飛揚,他的劍柄重擊魏德昌的虎口。

    魏德昌吃痛,刀幾乎攥不住,只是這麼一閃神,他脊背立時一僵,青灰晦暗的天色下,他緩緩轉過頭。

    那年輕人已持劍立在他身後。

    魏德昌的臉色變了又變,朝徐鶴雪走近幾步,卻不防一人忽然疾奔而來,幾乎是在他快要接近徐鶴雪的瞬間,她便擋在了中間。

    魏德昌的眼珠子快瞪出來了“女人”

    “段嶸,秦家軍軍營中何時有的女人”他立時朝人堆裡的段嶸吼道。

    “我與他是一起的。”

    倪素站在徐鶴雪的身前,將他擋在她與營帳之間,令周遭的人不能看清他時而真切時而透明的雙手。

    “秦將軍留我們在此自有他的道理,魏統領要試他的劍也試過了,小女在此,多謝魏統領手下留情。”

    倪素朝他低首。

    魏德昌神情變得有些怪異。

    他很清楚,方才照著他虎口的那一擊,那倪公子分明留了餘地,才令他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手中的刀。

    若倪公子在他身後以劍鋒相對,若此時是在戰場,他便已經是個死人了。

    “都聚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散了”

    一道嚴肅的聲音傳來,段嶸等人一回頭,便見秦繼勳一手拿著軍帽,領著親兵大步流星地走來。

    兵士們一見將軍,立即散開,各歸其位。

    “將軍”

    段嶸連忙喚。

    秦繼勳睨了他一眼,“你也不知道攔著”

    段嶸有點訕訕的,“我”

    “義兄。”

    魏德昌這會兒已不似方才那般盛氣凌人,卻還是老大不高興。

    “回來也不知道消停,倪公子是我親自請的幕僚,你怎能在我軍中為難於他”秦繼勳的語氣有點不太好。

    “我這如何算得是為難我”

    “好了,你合該慶幸你魏統領的顏面還在。”

    秦繼勳打斷他。

    無論是徐鶴雪在招式間留的餘地,還是倪素的那一番話,都令魏德昌在方才那些秦家軍的兵士們面前,保住了他這個做統領的面子。

    “秦將軍,如何了”

    徐鶴雪的視線從倪素的長髮上移向秦繼勳,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談及此事,秦繼勳收斂神情,嘆了聲“倪公子昨夜與我說過的話,我都與他說了,但他始終不作應答。”

    昨夜與徐鶴雪在火堆旁說過話後,秦繼勳便騎馬入雍州城,直奔知州府,沈同川倒是還沒睡下,忙著與人推牌九。

    秦繼勳到了他府中,他倒也請女使僕從們熱情招待,但一說要談事,他便說著打完這一局。

    秦繼勳被晾在一旁,看他打完一局又一局,也沒個準話。

    直到牌桌上的書吏實在受不了那麼大一尊殺神坐在旁邊,目不轉睛且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看,沒幾局,他們便冷汗直冒,推說太晚,尋著機會便趕緊溜了。

    到了這會兒,沈同川才慢悠悠一回頭,滿臉驚訝“秦將軍還在啊,本官還以為你早走了呢。”

    到這兒,秦繼勳也忍著在。

    只等兩人入了書房,秦繼勳將來意說明,沈同川便更為咂舌“是秦將軍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宋監軍的命令你們都敢違抗那蘇契勒王子不是說了麼只要你們滅了楊天哲和他的起義軍,阿多冗的事他便不追究了,你們何必要反著來,這不是徒增戰火麼”

    “沈知州,難道你也以為蘇契勒真會善罷甘休”

    “他都不追究了,還能怎麼著”

    “他可以不追究阿多冗之死,但只要他野心不死,誰知道往後還有多少其他理由”

    沈同川聞聲噗嗤一笑,“秦將軍想得可真長遠。”

    “為國當計深遠,不是麼有人與我說,沈知州你是孟相公的門生,當年也曾遊歷四方,見過戰場,知道疾苦,如今雖是盛夏,但咱們身在雍州,已可預見今年的冬天會不太好過,胡人的草原也將更加苦寒,他們十幾年休養生息,王庭已將二十九個部落徹底收服,他們的野心絕非北境十三州可以滿足。”

    “蘇契勒說是與我們共抗楊天哲,那楊天哲和他的起義軍被剿滅後呢若他後方的軍隊跟上來,大戰,一樣不可避免”

    沈同川在聽見他提及“孟相公”三字時面上輕鬆的笑意便淡去了一些,卻聽他說罷才緩慢地開口“看來秦將軍是專程瞭解過我的底細,你的意思是,既然蘇契勒極有可能翻臉不認人,那麼還不如將他困死在這兒。”

    “你就不怕我將你的打算告訴宋監軍”

    “沈知州若與宋監軍是一路人,便不會多年諸事不管,宋監軍奉旨前來雍州時,孟相公還在文縣,但如今孟相公已經還朝,倘若宋監軍不在,沈知州便不會處處受制,孟相公亦有機會掌控雍州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