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第31章 鷓鴣天(六)

 “既都是受人所僱,僱主是誰,他們可看清楚了?”韓清問道。

 “並未。”

 周挺頓了一下,想起那名從簷上摔下來的領頭的殺手,“但我覺得,其中有一人,與他們不一樣。”

 既與那些人不一樣,那便一定是知道些什麼了?韓清才接來身邊人遞的茶碗,便“砰”的一聲擱下,“既如此,周挺,那你就儘快讓他開口!”

 “是。”

 周挺垂首。

 雲京的雨越來越多了,這幾日就沒有個晴的時候,到了晚上也見不到月亮,倪素只好去永安湖畔,打算多折一些柳枝回家。

 朝中一個五品官員失蹤,整個雲京鬧得翻沸,倪素總覺得這件事與她兄長的案子脫不開干係,但周挺不出現,她也並不能貿然去夤夜司打聽。

 “我記得之前便是那個杜琮從中說和,才讓夤夜司早早地放了苗易揚。”

 倪素小心地避開沾水的石階,墊腳折斷一枝柳條,她忽然意識到,“若調換我兄長試卷的真是他,那如今他浮出水面,苗二公子豈不是又添了嫌疑?”

 畢竟杜琮在風口浪尖上為苗易揚作保,如今杜琮失蹤,那麼被他擔保過的苗易揚,豈不是又要再回一趟夤夜司?

 “如今這樁案子若不查出個真兇,是不能收場的,”徐鶴雪注意著她的腳下,“所以,苗易揚便是那個被選定的‘真兇’。”

 “但你也不必憂心,那夜去殺藥婆楊氏的殺手,還在夤夜司受審。”

 “我知道。”

 倪素聽著雨珠打在傘簷的脆聲,墊腳要去夠更高一些的柳枝,卻看見一隻手繞過她。

 雨水淅瀝,柳枝折斷的聲音一響。

 溼潤的水霧裡,倪素在傘下回頭,他蒼白的指骨間,點滴水珠落在她的額頭。

 “倪素,你冷不冷?”

 河畔有風,徐鶴雪看見她的右肩被風吹斜的雨絲浸溼。

 綠柳如絲迎風而蕩,倪素搖頭,任由他接過滿懷的柳枝,自己則從他手中拿來雨傘,避著溼滑處走出這片濃綠。

 “其實我不用你做這些。”

 雨露沙沙,路上行人甚少,徐鶴雪抱著柳枝跟在她身邊。

 “可是一直下雨,總不能讓你一直忍著。”倪素步子飛快,只想快點回去換掉這雙溼透了的鞋子。

 “你是人,你的乾淨,比我的重要。”

 徐鶴雪垂眸,看見她腳上那雙繡鞋已被泥水弄得髒透了。

 倪素聞聲,忽的停下步子。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說呢?”

 倪素撐著傘,望著他,“你的也很重要啊,徐子凌。”

 她也許不知她這句話對他來說的重量,徐鶴雪眼瞼微動,幾乎一顫。

 這一段路,

 即便她走得很快,她撐的這柄傘,一直都穩穩地遮蔽在他的頭頂,哪怕她的舉止在尋常人眼中那樣奇怪。

 “我若不給你撐傘,你一定不會傷寒生病,但就算你是鬼魅,你也應該不會喜歡身上溼漉漉的。”

 倪素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往前走,“我不沐浴就會覺得不舒服,難道你不是這樣嗎?你看,我們其實差不多。”

 她試圖用“差不多”這三個字,去溫柔包容她與他之間最本質的區別,可終究,差若豪氂,謬以千里。

 回到南槐街的醫館,倪素看見晁一鬆在簷下等著,便立即走上前去:“晁小哥,你怎麼來了?”

 “倪姑娘折這麼多柳條做什麼?”

 晁一鬆瞧見她懷中抱了一把柳枝,有些疑惑。

 “晁小哥不知,柳枝也是一味藥。”倪素說道。

 “啊,那我還真不知,”晁一鬆撓了撓頭,想起了自己的來意,跟著倪素進了屋子,接來她的茶水便道,“姑娘是否已聽說有位杜大人失蹤的事兒了?”

 “聽說了。”

 倪素躲著晁一鬆的視線將針線活收拾好,藏起裡面還沒做好的男子衣裳,“難道他便是做主調換我兄長試卷的人?”

 晁一鬆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是的,只是如今他失蹤了,咱們把雲京城都翻了個底兒朝天,也沒見著他人,我們小周大人叫我來便是與姑娘說這件事,好教姑娘安心些,可不要再去摻和危險的事了。”

 周挺意在警告她一個女子不要再輕舉妄動,但晁一鬆沒好意思說得嚴厲些,只得委婉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