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不腐 作品

第84章 第 84 章

議事廳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眾堂主與殷長衍之間繃起了一根極細的弦, 任何一點兒動靜都會撥動這根弦,而餘威更多地襲向殷長衍。

 何所思大怒。區區一個弟子,難道妄想與所有人作對。

 張手欲喚兵器。

 卻震驚地發現本命兵器被一股極為詭異的力量鎖死, 根本動不得半分。

 再看其它眾位堂主,他們面上不顯視線卻注意著武器位置, 顯然也是同樣的結果。

 殷長衍鬆了禁制、拱手行禮, “眾位堂主, 明炎宗向來以仁慈治天下, 她沒做錯事, 於情於理都不能殺她。”

 殷長衍這手玩兒得挺絕。先按著你的命脈再跟你講道理, 你連“不”字都說不出口。

 何所思氣得咬牙切齒。

 褚行緩緩開口,“殷長衍的話說得在理。何所思, 王唯一是無辜的,你不能獻祭她。這裡也沒人有這個權利。”

 李卿之上前幾步, 站在王唯一身邊,以防備者的狀態面對眾人。這就是劍堂的立場。

 王唯一唇角勾起。啊啊啊啊師尊, 我就知道師尊一定不會同意這麼不講理的事兒。

 “哼,褚行, 誰不知道殷長衍是你的人。你在維護你的弟子。”何所思冷哼一聲。

 “諸位,能否聽醫堂說幾句公道話。”衛清寧抬步走了過去, 話語與他的腳步聲一起慢慢地敲在眾人心頭,“醫者仁心, 這種殺雞取卵兒的事兒, 醫堂也做不出來。”

 王唯一笑得露出兩顆白牙。明天再叫殷長衍給你做綠豆糕、熬肉醬, 衛師兄。

 殷長衍、李卿之、衛清寧站位呈一個三角, 而中心處, 王唯一被密不透風地護在裡面。

 殷長衍是明炎宗多出來的一個異數, 李卿之是劍堂有史以來最強的弟子,衛清寧平日不出挑,但能在短短十五年當上醫堂實際掌權人的人,哪裡是個好相與的。

 再有。

 李卿之跟戰堂最出色的弟子彩繪牡丹交情頗深,他要是牽扯進來,彩繪牡丹不會坐視不理。衛清寧與明炎宗隱居的腐修韓衣有一段同修情誼,韓衣的人脈除了他自己恐怕沒人數得清,而韓衣只會幫衛清寧。

 這麼一來,地脈異熱還沒處理,明炎宗自己先裂一裂。

 王唯一究竟給這三位灌了什麼藥,他們為了她寧可跟全宗對著來。

 呂靖說,“衛清寧,你也說醫者仁心。你是醫修,莫非只有王唯一一個人夠資格擁有你的仁心?難道你要為了一個王唯一,讓天下人都生活在地脈異熱之中嗎?”

 眾人皆看向衛清寧,等他的回答。

 衛清寧說,“早在十五年前,我就推算出地脈異熱。這期間我一直在做準備,秘法‘薩錘納五惡皆空’擁有強大的力量,能以毒攻毒,鎮壓地脈異熱。”

 明炎宗眾人第一次聽“薩錘納五惡皆空”,這是個什麼東西。

 “‘五’,指的是人生五道。楊玄霜抽取的未出世嬰兒之靈為一道,初道。”

 “李卿之在劍冢佈設的生人祭為二道,怨道。”

 “暨南楊氏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燒出第三道,惡道。”

 “皮肉樹患者在是非谷哀嚎詛咒,配合邪術陣法催生第四道,冤道。”

 “我讓韓衣去溯回道,以腐術收拾死在玄靈公子手下的竊臉者們,能開啟第五道,無相道。”

 “此五道沾滿血腥哀怨。以陰冷五道鎮壓地脈異熱,此法可行。”

 議事廳眾人雖然聽不懂但大受震撼,贊同地頻頻點頭。如果能不傷人性命就解決地脈異熱問題,就太好了。

 楊玄靈視線從華銘移到衛清寧身上,“‘薩錘納五惡皆空’,古書上確有記載。但這是竊臉者族內流傳下來的古老童謠,即便是竊臉者自己,也知之不詳。你為什麼能懂那麼多。”

 華銘佯裝驚訝,毫不掩飾臉上的惡意,“對呀,衛清寧為什麼比我這個竊臉者知道的更多、更詳細?莫非,你就是我族銷聲匿跡多年的上一任命主。”

 眾人看向衛清寧,心懷仁慈的醫學天才衛清寧怎麼會是竊臉者那種卑劣的人。

 王唯一心提到嗓子眼。衛師兄身份要暴露了?明炎宗眾人不會要為難衛師兄吧?

 衛清寧涼涼地掀了掀嘴皮,半點兒都不在乎,“多讀書,多詢問,你也能懂很多。”

 王唯一愣了一下。是錯覺嗎?衛師兄說這句話時,語氣和聲調像極了與她共同觀刑的同門。

 醫堂堂主沉默了一會兒,笑道,“清寧愛讀書,從小每天都捧著讀,知道這麼多事兒並不算什麼。清寧到我身邊時才十來歲,他是不是竊臉者我心中有數。華銘,你在指責我有眼無珠,還是想說我有意包庇?”

 醫堂堂主鐵了心要護著衛清寧。

 算了,這次挑撥不成,還有下次。畢竟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了下去。

 華銘低頭道歉,眼裡可半點兒歉意都沒有,“那就是華銘誤認了,對不住。”

 “呵。”醫堂堂主冷哼一聲,化光離開。

 衛清寧朝眾人頷首,跟了上去。

 呂靖起身,走王唯一身邊,“王姑娘,方才之事,是明炎宗操之過急、衝動了些。實在是對不住。但也請王姑娘諒解,明炎宗確實放不下那麼多條人命。”

 “你想殺我,還讓我諒解?你的意思是我活該去死麼。”王唯一搖了搖頭,“我不諒解。”

 呂靖噎了一下。抬掌,上面躺了一塊玉牌,雙手奉上給王唯一,“補償還是可以要的。這是明炎宗陣堂堂主的一片心意,應該值點兒錢。”

 陣堂在明炎宗裡出了名的有錢,東西一定都是頂好的,收了!

 呂靖抬步離開。

 何所思“哼”了一聲,極其敷衍地行了一個禮,甩袖離開議事廳。其它堂主也一個接一個化光消失。

 “道個歉還那麼高高在上,呂靖你過於傲慢了。”褚行說風涼話,被瞪了,立即瞪回去。對王唯一笑了一下,“你是長衍的家人,無論什麼時候,劍堂都不會對你出手。”

 王唯一甜甜地對他笑,“謝謝堂主。”

 殷長衍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多謝堂主。堂主的救命之恩,殷長衍沒齒難忘。”

 “好了,都是一家人,說這話就見外了。”褚行扶起殷長衍,“地脈異熱最近頻繁爆發,劍堂弟子一直在最前線防守。長衍要是得空,多去幫一幫他們。有你和卿之在,我能少操很多心。”

 “是,堂主。”

 王唯一感覺被人注視,側頭一瞧,是華銘。

 華銘還沒走,“姐姐。姐姐這副模樣,是生氣了嗎?”

 “沒。就是以後,再也不想做魚肉餡餅了。”

 華銘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回去路上,王唯一和殷長衍並排而行。

 總有點兒不敢看殷長衍。

 他會不會覺得她不是他娘子,準備找個時機休了她,然後收拾包袱離家出走去尋身子的原主人。

 想一想就覺得自己好可憐。

 懷著身孕被無情拋棄,以後要吃糠咽獨自撫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