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不腐 作品

第19章 第 19 章

 殷長衍一大早出門,帶回一份熱氣騰騰的豆腐腦。

 淋一點兒醬油、香油,放幾粒黃豆,點綴些蔥花,香氣撲鼻。

 豆腐腦好吃是好吃,但她有點兒咽不下去。

 “不合胃口?”

 是也不能承認啊。王唯一抓起勺子劃分成塊,“沒。”

 門口傳來聲響。

 吳鎖抱著名冊,屈指叩門,“殷長衍在不在?”

 身後跟了一個人,面容清俊、貴氣逼人。除了趙宣,還會是誰。

 “師兄,你找我燒烤麼。等我收拾一下,咱們即刻就走。”王唯一喜滋滋道,擱下勺子起身。

 “燒烤隨時約,我今天來是為一件事情。”吳鎖看了一眼趙宣。

 明炎宗給每個弟子都會配備一個小院子。世家公子瞧不上,大多出去自己住。尤其趙宣,連來都沒來過。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突然開口要回院子。

 “是你!你也住在這一片嗎?”對一個自來熟來說,沒什麼比他鄉遇故知更快樂。王唯一認出趙宣後眉開眼笑,“鴛鴦節,水明橋,我送了一隻沙鴨子給你。想起來沒?”

 “怎麼會忘呢。”趙宣摺扇抵著下巴,眉眼彎起公式化的弧度。

 記不大清。

 世間他側目的人不少,王唯一沒什麼份量。

 只是提到沙鴨子,他有了點兒印象。

 細沙子嵌在指縫中並不好清理。

 吳鎖說清來龍去脈,“事情就是這樣。”

 殷長衍看著吳鎖,“我們先搬來這裡。”

 “所有分配房子都遵循先到先得原則。只是趙師兄比你們早太多。”吳鎖又對趙宣說,“趙師兄在規定期限內沒有住進來,等於放棄房子,現在張口要也是師出無名。”

 “這種雙方都在理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吧,你們商量好後告訴我一聲,我好登記在冊。”一堆破事兒他才懶得摻和,吳鎖抱著冊子腳底抹油準備撤。

 “師兄,好賊啊你。”王唯一目光幽幽地盯著吳鎖。

 “瞎說,這叫機智。下次師兄帶烤兔腿兒給你吃。”

 吳鎖背影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搬家特別累,各種意義上的。她絕對不想再搬第二次。

 王唯一看向趙宣,“這位師兄怎麼稱呼?”

 “趙宣。”

 聽著有點兒耳熟。

 ......殷長衍在望春樓得罪的那位趙公子?!看著從頭到腳清清爽爽,不像是一手包下芸娘、雪娘數年的色中餓鬼。

 殷長衍點了點頭。

 “你怎麼得罪他的?”王唯一跟殷長衍咬耳根。

 “撞見他藏了好幾箱房事藥。”

 “噫,銀槍蠟頭......啊不是,敢做不敢認,這氣度可真不怎麼樣。”王唯一上下嘴皮子一碰開始胡扯,“聽聞東山趙氏一族底蘊豐厚,人才輩出,統領了族群及附近居民數個世代。趙師兄也姓趙,想來定有幾分淵源。”

 “不敢當。”

 “你果然出自東山趙氏。”王唯一跟他打商量,“你有錢又有勢,高床軟枕隨便你挑,估計也看不上一個小小的臨江院子。大度一點,別跟我們搶唄。”

 “我氣度向來不怎麼樣。”

 說人閒話讓逮個正著,王唯一也不覺得尷尬,“趙師兄,我們剛成家,找一個遮風擋雨的地兒不容易。你忍心看我們露宿街頭麼。”

 趙宣拿出一個漆黑的骨灰罈放在桌子上,取出香爐,拈起三根清香酬而三拜。

 “骨灰主人在江面上撐了一輩子船,死後定然要臨水而居、迴歸這片江流。”趙宣插上清香,青煙線一般升起,而後散開,“臨江院子我勢在必得。你有時間說服我,不如儘快找地方準備搬家。”

 “我還有事,恕不奉陪。”趙宣行了一個雅緻的禮,留下一句話離開。

 骨灰罈子又破又舊,不曉得趙宣從哪個亂葬崗挖過來膈應人。

 骨灰罈子放一樓,王唯一和殷長衍住二樓。臨江院子歸屬一天未定,他們就不能挪骨灰罈子。但相應的,趙宣也沒有權利將兩人掃地出門。

 就是雙方互相折磨,誰先受不住誰就輸。

 “今天中午吃什麼?”殷長衍問。

 “酒釀湯圓。”

 “上次煮的你只咬了一口,嫌它粘牙。”

 “可是糯米辟邪。”

 床板底下正對著骨灰罈子,怪晦氣的。

 王唯一灌了兩大海碗酒釀,撐到挺著肚子、手扶腰在屋裡轉圈圈。

 等到沒那麼難受,取了一塊小帕子用水打溼,擦拭骨灰罈子上頭的灰塵。“估摸著我們以後要長久地比鄰而居。殷長衍這個人愛乾淨,蒼蠅進來都得先進皂角粉裡打個滾兒。我給你擦了,你可別半夜嚇我。”

 湯湯水水喝多了,王唯一大半夜醒來尿急,想上廁所。

 殷長衍睡姿板正,雙手疊放在胸前,一晚上就這一個姿勢。

 茅房在院子後門那兒。王唯一紓解了,抬步上樓梯。

 下意識瞟了一下一樓。

 一樓坐了一個女人,渾身溼漉漉的,腳下聚了一灘水漬。

 “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麼。”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十分明顯。

 殷長衍立在二樓,屈肘撐著扶梯,夜風吹起長髮四處飛舞,“你在跟誰說話。”

 “有個女人坐在咱們家大堂......咦,人呢?”王唯一指給殷長衍看,那裡一個人影都沒有,靜靜地立了一個骨灰罈子。

 殷長衍移回目光,下樓去牽王唯一,“是不是睡迷糊了?走,回去休息。”

 她分明看見了。

 次日中午。殷長衍問吃什麼,王唯一繼續點酒釀湯圓。

 甜絲絲的,黑芝麻餡兒特別香。主要是辟邪。

 不出意外,大半夜又被尿憋醒。

 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叫上殷長衍,免得他不相信。

 還沒推,殷長衍睜開眼皮,眸子裡無半分睡意。

 披上衣服,一手牽桌邊的燈籠,一手牽她,“走。”

 王唯一上完廁所,上樓梯時又看見了渾身溼漉漉的女人。

 她這次坐在板凳上,懷裡抱著骨灰罈子,愁容滿面地看著漆黑一片的江面。

 轉過頭,頭破了個黑窟窿,臉蛋上燙了一個菸圈,耳鬢簪了一朵金黃色的油菜花。

 她在看我。

 王唯一下一秒就否認了這個想法。女人轉回去,盯了一會兒江面,又轉頭......她一直在重複這幾個動作。

 揪了揪殷長衍的袖子,輕聲道,“信我說的了吧。”

 “我看不見你眼中的東西,”殷長衍冰涼的手指與她交纏,擋在她身前,“你說有那就有。”

 殷長衍一出聲,女人又沒了蹤影。

 骨灰罈子靜靜地擱在凳子上,地面是一大片水漬。

 噫,新鄰居怪滲人的。

 王唯一貼了貼殷長衍。

 回房睡覺。

 兩人用兩床被子。殷長衍的平平整整,第二天爬起來時跟沒睡過人一樣。王唯一的就皺皺巴巴,活像三個人在上頭打過架。

 殷長衍閉眼沒一會兒,被角掀開一條縫。

 軟馥溫香的身子鑽了進來。

 “我在這兒,你別怕。”王唯一說。被子是個神奇的東西,它範圍之內,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都近不了身。殷長衍的被子效果加倍。“天快亮了,抓緊時間閉眼。”

 殷長衍拉開兩人距離,肩頭相隔一拳。

 王唯一買的是單人被子,兩個人用有點兒窄。沒一會兒她就覺得後腰涼颼颼。

 往裡貼一貼。

 再貼。

 最後半個身子疊在殷長衍身上,手腳並用纏著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突然,殷長衍悶哼一聲。

 他夜視能力極強。

 低頭一瞧,她指甲蹭過他胸前的小紅點。

 刮破了皮。

 心頭裝著事兒,王唯一睡得並不安穩,頂著兩個黑眼圈起床。

 一天都無精打采。

 得想個法子跟新鄰居談一談,起碼別神出鬼沒的嚇人一跳。

 吳鎖送來五個烤兔腿她勉勉強強吃掉四個半。

 吳鎖:“明天趙公子要來,你儘快搬。我知道你佔理,但是別跟世家公子講理,尤其對方出自東山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