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大通寺是京畿香火最鼎盛的寺廟。縱使是一大清早, 入寺的山道上,遊人香客亦絡繹不絕。
晨風之中草木香氣濃郁, 吹開了車簾, 拂過阿嫵烏髮的尾梢。
她探出腦袋,秋水明眸好奇四下張望了一番,滿是好奇。
片刻之後縮回了身子, 眼底滿是訝異:“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大通寺平日都這般熱鬧麼?”
前後左右,襯得他們的馬車毫不起眼了。
阿嫵原本只是隨口感嘆, 逆料謝蘊卻一語點破她的疑惑:“六月十九, 是觀世音菩薩成道之日。”
“原來如此!”
阿嫵頓悟般地點了點頭:“難怪今日的遊人這麼多,都是來祭拜菩薩的香客啊。”
片刻之後, 又好奇地望向謝蘊:“世子, 原來你信佛麼?”
謝蘊微微搖頭:“謝某非是釋家信眾,倒是家母對此道多有研究。”
“原來是長公主信佛。”
阿嫵頓覺手中的杏花枝重逾千斤:一個不信佛之人,清晨便趕去大通寺折花,莫非只為了讓她把玩麼?
要知道,不過辰時三刻,謝蘊便從大通寺匆匆下山, 帶著杏花趕到了她家的門前。
不知他到底起了多早了。
她搖了搖花枝,用指尖點了點凝在花瓣間的露水。清月似的眼底,是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動容。
倒是謝蘊似若有所感,輕聲道:“不過是清晨的香客少些,往來亦更方便。阿嫵不必多慮。”
阿嫵忽地笑了笑:“世子怎知我在想什麼?”
謝蘊不說話,漆眸沉靜地望著她, 眸底繾綣之色浮動。
“那我來也猜猜世子在想什麼。”
阿嫵起了壞心, 故意拖長了聲音:“清晨上山折杏花, 世子到底單單是為了送給我, 還是為了邀請我一道同遊呢?”
“我猜是後者。”
說完,她還狡黠地眨了眨眼。
馬車之中忽地沉默了下來。良久,才有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阿嫵猜得不錯。”
“唔。”
見謝蘊如此大方地承認,阿嫵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她不自在地轉過頭去,恰巧錯過了男子耳根處一抹薄紅。
“籲——”
忽地,簾外飄過一陣嘶馬聲。
接著,便是一道頤指氣使的尖細高喝遙遙傳來:“貴人車駕,爾等庶民還不速速避讓!”
阿嫵不禁掀開車簾,朝著窗外望去——
哪位貴人?這麼大的派頭?
山道分為車道與步道,二者並行不悖。那位貴人的車駕竟為了超過的前面馬車,生生佔住了步道,把行走的香客們擠在了一旁。
但是天子腳下住民,習慣了看貴人眼色行事。
只見香客們低低騷動了一陣之後,便自動清讓出一條道路來,供那貴人的馬車通過。
阿嫵目之所及,便有幾個香客被擠到路邊,搖搖欲墜。
但無人發出一絲不滿的聲音。
旋即,四匹鬃毛髮亮、油光水滑的駿馬,從的她眼前經過。它們的身後,拉著個甚是華麗的車廂。
從外表看,便知主人的家世不凡。
遑論車廂外僕從繚繞,各個著裝精整,趾高氣昂。
老實說,在貴人之中,這一位的行徑稱不上過分。但阿嫵仍不喜歡那種對著百姓高高在上的態度。
她輕輕擰了擰眉,放下了車簾,小聲問道:“世子,你可看得出這是哪家的貴人麼?”
謝蘊偏過頭看了一眼:“皇家。”
“啊?”
阿嫵吃驚不已。
謝蘊靜了片刻,又道:“馬車上,是皇室的花紋。”
皇室,不是宗室。
阿嫵聽出來了,所以謝蘊指的,是住在禁中那一撥人。
她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什麼:“我聽外公說過,宮中的皇后與諸妃嬪皆深深信奉佛道。”
所以六月十九,觀音菩薩顯聖之日,她們勢必不會錯過。
但妃嬪按例是不能出宮的。
不知今日在馬車中的,又是宮中的誰呢?
同一時間,方才那一段華麗的車廂之中,一位眉目精緻的少年亦掀開了車簾,若有所感望向窗外。
“三弟,你在看什麼呢?”
少年的身旁,另一位略長他幾歲的男子問道。兩人的眉眼有些微妙的相似之處,一眼便知是兄弟。
只是他們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少年的眉目靈動,眼底純澈,不說話時也帶三分笑意,頗為可親。而他的兄長卻面目有些驕橫,眼底隱有酒色繚繞之感。
三皇子放下了車簾:“只是看到往來的香客,有些不忍罷了。”
二皇子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你還要為兄對他們怎樣?難道讓皇子親自給區區庶民讓道不成?”
三皇子蹙了蹙眉頭:“可我們是奉皇父之命微服……”
“所以為兄聽了你的話,才沒有亮明身份,只說是貴人啊!”
二皇子不客氣地打斷道:“縱是白龍魚服,咱們也是龍子。三弟不會真把自己同那些庶民混作一談了罷。”
三皇子聞言不再反駁:“二哥說得是,弟弟受教了。”
二皇子上下瞧了瞧弟弟,見他半點沒有不忿之色,又道:“你可別因那些庶民怨怪了自家兄長。”
“我身為弟弟,怎會怨怪兄長呢?”三皇子笑吟吟道。
二皇子不說話了,心裡卻嘀咕道:三弟見誰都帶笑,也不知笑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皇貴妃那般清冷的性子,如何生出這麼個兒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