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我自然不介意,有勞春袖姑娘。”
春袖行了一個禮:“唐姑娘快些換洗罷,水中添了些黃姜,可以驅散風寒。我這就去取衣服了。”
她關了門後,阿嫵才解開了衣裳,沒入水中。
或許是水中添了黃姜的緣故,阿嫵一入水,溫暖之意就沒過全身,驅散了冷雨的寒意。
她鼓起了嘴,小口吐著氣。
幸好此刻已臨初夏,不然她和世子雨中站了那麼久,早該得風寒了。
“姑娘,我進來了。”春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得到答覆之後才輕手輕腳開了門,生怕掀起的風冷到了阿嫵。
阿嫵察覺了這個細節,心底一暖。
“姑娘,我拿了幾身裙子,您看看有沒有合意的?”
阿嫵從浴桶中探出,露出了雪白的肩頭,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托盤:“這些都是你的衣服麼?”
“嗯,姑娘若是不喜歡,我再問旁的姐妹借幾身。”
“不用不用!”阿嫵擺手連連:“我就要這身藕荷色的就好。”
她說完就有些不好意思:這身料子比她在國公府的份例還要好,讓她頗有種佔了春袖便宜的感覺。
“你是世子院裡的管事婢女麼?”
春袖點了點頭:“承蒙世子的賞識,近來提拔了我。”
阿嫵瞭然地點頭,以淮安王府的底蘊,管事婢女的衣料比她更好,也不奇怪。
“那……唐姑娘呢?”春袖眨了眨眼,狡黠道。
阿嫵怔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這是藉機探問她和謝蘊之間的關係。
原來,所謂的規矩嚴整都是錯覺?
阿嫵哭笑不得,但該澄清的仍要澄清:“世子對我有大恩。可惜我與他非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就是她自己。
“啊。”春袖短促驚叫了一聲,面上抑止不住的可惜:“是奴婢冒犯了姑娘,請姑娘恕罪。”
“沒事。”阿嫵唇畔梨渦微漾,寬容地笑了笑。
不過,她只是偶然來避雨,竟能讓闔府上下議論紛紛。足徵謝蘊在平日裡有多不近女色了。
但是,阿嫵仍然低估了淮安王府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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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小花廳。
長公主面上是難以抑止的訝異之色:“你方才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回長公主,世子與一女子共打一把傘,兩人衣衫盡溼,一起回了世子的院中。一路上許多人都瞧見了。”甘棠道。
“你先下去罷。”
“等等先別走……去把洛書叫來。”
洛書一聽長公主傳喚,便知會發生什麼。
他面對長公主的詢問,恭恭敬敬道:“回長公主殿下,唐姑娘與世子偶遇,不小心淋了雨,世子便請唐姑娘回府更衣。”
至於更早的清榮書齋,還有二人眼神間的曖昧勾連,卻一個字也未提。
“果真?”長公主有些狐疑。
洛書看似什麼都答了,卻什麼都沒說。
譬如這二人間有什麼前情,又怎麼好端端地一齊淋雨……蘊兒不是會和女子共打一傘的輕浮性子。
思前想後,長公主才道:“既然來了王府,就是王府的客人。”
“你去告訴蘊兒,就說我在正院中設宴,款待唐姑娘。”
“是。”洛書偷覷了一眼長公主平靜的面色,到底沒看出她究竟對唐姑娘什麼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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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嫵推開門來,就見謝蘊負手立在廊下。他換了一身月白錦衣,微亂的鬢髮被青玉冠重新束起。
微暗的天色,襯得他精緻的眉目生出愈發昳麗。
“唐姑娘。”他聽見聲音,轉過身來:“家母想見你一面。”
“長公主?”阿嫵不由訝異,旋即又覺得理所應當。到人家中做客,本就該拜訪長輩的。
只是,她不可避免生出些緊張。
那可是太/祖最寵愛的小女兒,連皇后也要退避一射之地,大衍最尊貴的鎮國長公主啊……
阿嫵甕甕地“嗯”了一聲,蔥白的指節不自知擰了起來。
謝蘊見狀,唇畔罕見露出一點笑意,如月下簌簌而落的細雪。
“不必緊張,家母是個和藹的性子。”
“嗯嗯。”阿嫵雖然應了,但心中的緊張並未減少分毫。從前她見皇帝,也不似今日這般。
難道因為長公主是世子的母親?
阿嫵搖了搖頭,將這個陡然生出的念頭搖出了腦海。
一路分花拂柳,她卻無心欣賞。直到踏入一間明亮的花廳,燭火幢幢之間,見到了坐在上首的女子,通身的氣派,明媚而尊貴。
阿嫵看呆了兩刻,才行了一個晚輩禮:“唐嫵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封號鎮國,因陪淮安王鎮守邊關多年而得名。阿嫵的印象裡,她應當是個披堅執銳,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誰能想到,竟是個通身氣派,宛然生動的女子。
“不必多禮,快過來讓我看看。”長公主見了阿嫵,亦是眼前一亮。
面前的姑娘,恰是她最愛的面相。霞姿月韻,皓質呈露。秋水般的雙瞳中漾著清光,說不出的靈動四溢。
她不著痕跡看了謝蘊一眼——只見後者負手而立,目光緊隨著女子的背影,慣常冷峻的神色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長公主不由腹誹:是怕我吃了人家小姑娘不成。
她面上更加熱情:“天色已晚,不如留在府上,用頓便飯如何?”
阿嫵“啊”了一聲。
她原以為請個安就可以離開的。
但是主人的好意,身為客人沒有拒絕的道理。加上長公主眼中的期盼不似作假,阿嫵只猶豫了片刻,就大大方方答應了下來。
“唐嫵多謝長公主的美意。”
“蘊兒也留下?”長公主又問。
“嗯。”
長公主不由暗笑,蘊兒長大之後,就甚少與父母一道用飯了。她一開口就留下來,還是幾年來的第一次。
她心中的猜測,愈發明晰了。
但長公主反而靜下了心,與阿嫵說起些無關緊要的閒話:洛繡坊的蜀錦、眉黛閣的胭脂、知味齋的醬鴨、點雲樓的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