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童子 作品

191. 第 191 章 沈鴻入閣。

    但特殊原因這種東西還是不是朝堂上可以商討的,只要朝堂上有人幫著說話,扯一扯理由,這個時候要是皇帝還很看重,點點頭表示言之有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國家不能失去愛卿之類的話,倒也是可以留下來的。

    如今最大的問題便是,皇帝想不想白首輔留下來。

    白首輔輔佐了他多年,也一直是他陣營中的人,無論是智謀還是功績都一樣不缺,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今白首輔和皇帝產生了分歧。

    是夜,白首輔再次進入皇宮,求見皇帝。

    寢殿中,楚譽坐在書桌後,看著跪在下方的白首輔,白首輔有文人風骨,鐵骨錚錚,抬頭看向皇帝“陛下,臣此次前來,無論是否留在上京,都有一言要告知陛下,扶持寒門須得循序漸進,若是一味的集權,將世家剷除,不過短短几年,寒門學子又何嘗不是新的世家沈鴻是狼子野心之輩,他的心從未安定,從未臣服,陛下使用他,是覺得他如利劍,圖一個乾脆迅速,但他是一把雙刃劍,陛下重用他,讓他去對付世家,何嘗不是將凌駕在世家之上的權利交給了他。”

    楚譽看著他,兩人之間門沉默了片刻,楚譽道“繼續說。”

    白首輔道“陛下不可輕視沈鴻,不可輕視寒門。”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心要將陛下說服“陛下可知道什麼是寒門士子若非有凌雲之志,若非有一顆想要凌駕在眾人之上的心,他們生來便活在仰望別人的低窪裡,這世上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宮樓闕,他們不會軟弱,他們不會滿足,因為一旦停下來,路途也會戛然而止,陛下,沈鴻便是這樣的人,他仰望上京時大約就沒有畏懼過,如今在上京如魚得水,他還會怕什麼”

    皇帝看著他“那首輔呢,首輔也是這樣的人嗎。”

    白若先渾身一震,看著皇帝,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陛下是在挖苦臣嗎。”

    皇帝睨著他“我若不用這些有才華有傲骨,從低窪裡爬出來,只要施一點恩便會深謝明主的書生,難道要去用那些被錢權酒色泡軟了骨頭,整日只知道飲酒作樂的人,然後讓他們碌碌無為沆瀣一氣互相勾結,大寧國將不國,必然破敗。”

    白若先看著皇帝,知道他意已絕“臣自請辭官,只請陛下答應臣一件事。”

    “什麼。”皇帝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白若先畢竟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從他還是個少年時,他負責教他詩書,白若先也算帝師,他們之間門有著不同尋常的情分如果不是如今他不再和他站在同一陣營,楚譽依然是十分信賴他的。

    “陛下既然要用沈鴻,還請事成封賞後,便將他誅殺。”白若先想要慢慢馴服沈鴻,沈鴻太過聰慧,且過於傲骨,他的認主始終都是浮於表面的動作,而沒有發自內心的臣服。

    他若還在朝堂,便還能制衡沈鴻,但若他離開,恐怕再也沒人能制衡沈鴻,他既然要離開,自然要絕掉這個後患。

    皇帝聽見他這樣說,神色微訝了一瞬“你便如此忌憚沈鴻。”

    “陛下,一個人如果有了逐鹿天下的能力,無論他有沒有這個想法,都是他的罪過。”

    懷璧其罪。

    而他們活到今日,向來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如此才可江山永固。

    皇帝思慮了片刻,最終點下了頭。

    反正來日方長,往後的事誰說得清楚,沈鴻總還有很長的日子可以活。

    何況,歷朝歷代,本就是功臣血鑄出來的,哪有皇帝不殺功臣。

    白首輔見皇帝點了頭,便知道皇帝始終還是清醒的,自己並未年老,丁憂後籌謀一番,只要皇帝用得上他,他自然有得是契機歸來。

    大寧求一個穩固並不容易,他要親自守著這片江山,守著自己打拼來的一切,讓這一切長長久久的延續下去。

    白首輔鬆了一口氣,拜別後站起身向外走去,腦海中響起好友對他說的話。

    沈鴻氣象非凡,未來手可遮天,必然能成把持朝政的一代權臣,此後天下將無人能出其右,有御龍命格。

    他的好友多年精於看相,卻不敢輕易對外人表明自己這份能力,因他年輕時說破別人命運,導致一些事情出現了變化,他也在那一年摔斷了雙腿,成了一個癱子。

    世上高人很多,但一心修行的人都不想沾染別人的因果,尤其是當今世上非同尋常的人物,他們身上的因果牽扯比尋常人不知大多少。

    但偏偏那日把酒言歡,兩人喝得微醺,這些話都叫他聽見了。

    以後會發生什麼白若先不確定,但沈鴻性子過於高傲這一點白若先早就知道,知道了這個預言,白若先自然對沈鴻更加提防。

    把持朝政的權臣,沒有一個是不霍亂朝政的,何況御龍。

    此話荒謬,朋友也已經離去,白若先不想讓已經疾厄纏身的朋友再捲入事端,這件事由他來結束便夠了。

    白若先做足了丁憂的準備,之前他將家中的侄子送來上京,如今打算再託個人情,好好扶上一把,以後在上京多個自己人要方便許多。

    他將人情托出去,正在收拾行李的過程中,僕從進來給他遞信,白若先打開一看,微微變了臉色,原本說得好好的,相談甚歡,如今一封信寫來,卻又婉拒了他的要求。

    如今他人還沒離開上京,便要人走茶涼嗎

    白若先將信扔在桌上,冷聲道“去查查,怎麼回事,是誰在中間門動了手腳,這麼大的面子。”

    沒有半日僕從便回來告訴白若先,刮開的答案是沈鴻。

    不算意外,但也有些讓人驚訝的答案,一個是沈鴻不算小氣之人,另一個是沈鴻即使在厲害,也不可能這樣吃得開,將白若先就這樣碾壓在了腳底下。

    白若先稍微想想臉色便有些變了,沈鴻向來代表的是皇上,皇上既然沒有管束他的行為,便是默認了他的一切動作。

    皇帝答應了他殺沈鴻。

    同時也是真的想要放棄他了。

    只因為這一次他沒有站在他的陣營中,而是想保全世家的根基。

    陛下誰都不留戀,他的目光只往前看。

    這個認知讓白若先沉默了許久,但許多事不能簡單的就下定論,還是得再觀望一番。

    白若先打算先回老家丁憂,後續的局勢他隔岸觀火,總能看出一些問題。

    如此,白若先離開上京,首輔之位暫時空懸,對於皇帝來說,扶一個寒門的首輔太難,如今朝堂中有幾個是堪用的,何況一旦如此便等於激怒世家,讓事態變得嚴重,但再扶一個世家的首輔更不可能,首輔之位便只能先空著。

    皇帝用的理由是,空懸首輔之位,等白若先丁憂歸來。

    如此,白若先賺夠了面子,順利離開。

    白若先回到祖籍,沒過多久上京便來信,說他的侄子被革職了,他扶持起來的下屬也有許多來信抱怨,暗示自己在上京受到了刁難。

    白若先看著能為自己說得上話的人一個個要麼失去話語權,要麼開始對他沉默,便感受到一陣無力。

    只能嘆一口氣,想著丁憂之後便好了。

    之後再來信,白若先看見信,便失去了所有的話語。

    凌家受審,數罪併罰,一個大家族活生生的被削掉了一半,這一半不止是權利,錢財,還有人命。

    推出去擋災的雖然都是家中沒什麼功勞和能力的人,但這些人依然是他們的親人,是他們曾經抬頭不見低頭見,幾十年如一日交好的人。

    白若先這才看透這一步棋,很簡單的一步棋。

    白若先看著信紙上的字,忽然大笑了起來。

    這便是帝王心,這便是權臣命。

    都是無情人,都是滾滾向前,絞碎血肉,不顧天下,不顧時局安穩,硬要將一切打碎再重鑄的人。

    僕從哭著跪在他腳下“大人,玉楚姑娘也沒了。”

    “什麼玉楚怎麼了”白若先心口一緊,玉楚是他最疼愛的後輩,見著她小時候可愛便是放在自己身邊養的,是當做自己的女兒一般養大的。

    “凌家險些被抄家,她同那些人爭執起來,說什麼也要護住凌家,想要拖延一些時間門,便被抓去了牢子裡,大小姐不服,捱了幾鞭子,恐怕是心中氣不過,只道凌家氣運已盡,便說眾人拜高踩低,她絕不受此折辱,咬舌自盡了。”

    白若先渾身一震,忽然意識到,自己過往的忠心耿耿,殫精竭慮,是一個笑話。

    他的效忠皇帝不需要,他想要達成的目標皇帝不重視,他想要守護的天下,從不是皇帝想要的天下,皇帝想要的是新的一切,新的臣子,新的民眾,新的大寧,他們都要被拋在腦後。

    皇帝和沈鴻只等著他離開,便將他在上京的勢力,將凌家拆吃了。

    他回不去了。

    皇帝說將首輔之位留給了他,但他回不去了,皇帝已經將事做絕,又想要一個好名聲,讓自己做好人,特意給了一個大情面,大恩典,偏偏是他吃不下去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