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童子 作品

第98章 第 98 章





 很快沈鴻也跟了進來,外面的鞭炮還在噼啪,等到繁雜的聲音消失,整個世界終於靜了下來。




 沈鴻看著他:“嫂嫂,新年安康。”




 林飄淺笑著看向他:“你也是,新年安康,鞭炮也放完了,快睡了吧。”




 “是。”




 林飄站起身,困得揉了揉眼睛,就著爐子上的熱水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回房間睡下了。




 過了初三之後,二嬸子和秋叔就回了同喜樓,縣府裡過年定菜的人不少,有的人家整桌整桌的定回去吃,哪怕是平時捨不得下館子的,這時候也會來定兩個菜帶回去,給自家飯桌上添添滋味。




 平日裡二狗爹孃便會來家裡一起聚聚,夜裡休息的時候二狗便送他們回到客棧,剛開始他們心疼錢,住到大年初三便說著自己得回去了,二狗不知道是和他們說了什麼,硬生生讓他們在縣府住到了十五,把該吃的該玩的都見識玩樂了一番,才提著二狗給他們準備好的大包小包回村。




 過了十五,書院復課,小月和娟兒從村裡回來,一切又恢復成了往常的模樣。




 林飄不知道沈鴻韓修他們的那件事情到底怎麼樣了,但看沈鴻彷彿個沒事人一樣,便也很少去問這件事,只想著他既然一點波瀾都沒起,就代表這事大約不嚴重。




 尤其是以前愛來給他報信的捕頭,現在已經很久沒來了。




 然而實際上,事情變得更加嚴重了。




 家裡忙著給二柱備考,每天都要熬上一大鍋藥膳大骨湯,林飄覺得或許是暫時安穩了,便沒有再多去想穆玉的事,只顧著給二柱打點上下,結交朋友,好叫他考試的時候不要出什麼岔子。




 二月,韓修和溫朔已經現了頹勢,但皇帝留著情面,並沒有以雷霆之勢迅速處理,而是按下不提。




 但他們的對手自然不是吃素的,費盡心思自然想讓皇帝重視這件事,敲下最後最重要的一錘子。




 二柱參加了武考,林飄和二嬸子秋叔都去看了他的比武現場,看見他威風赫赫力拔山兮把對手甩下臺,或者一個肘擊一個擒拿手像捏小雞一樣把對方捏在手裡,猶如天才直降新手村,大放光芒。




 這個結果根本不用等,二柱一個人打到了最後,但考慮到要看幾個考官的意見,最後還是等了等消息,並且又找門路送了點合適的禮品。




 最後的結果出來,二柱是縣案首,縣府武力扛把子第一名,家裡一個武秀才從天而降。




 喜得二嬸子一夜沒睡著,見著了誰第一句話都是,我家二柱成武秀才了!




 於是大辦宴席,從巷子頭擺到巷子未,連著幾天都熱鬧非凡,忙得腳不沾地。




 四月,韓修和溫朔認命了,在靜室下棋,他們圍坐在棋盤前,看著面前的棋局只有沉默。




 “父親與孃親的母族從中斡旋,拖到現在恐怕也要拖不住了,這其中的關卡一層層,能用的法子和人情都用上了,大勢已去。”




 韓修落了一子,神情冷寂:“我等性命無憂,尚能保全自身,只是下面的人要被捨棄,今日只能韜光養晦,等待下一次的博弈。”




 溫朔也滿臉的灰心,這是他長這麼大遇到的最大一件事,甚至連想回洛都他父親都不許他回,叫他好好呆在這裡,說他回去也幫不上任何忙,只會成為累贅和被對方利用的點。




 這是他思考時局思考得最多的一年,從未有過這樣心情繁雜的時刻:“這是死局,沒人破得了。”




 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是五皇子為了對付他們而設下的局,從大義上,鮮卑與大寧世代為仇,從情理上,世家與邊境不清不楚,沒有哪一個是能夠讓他們去推翻的。




 哪怕陛下知道他們並未犯下如此深重的過錯,也只是不願深究想要高高拿起輕輕犯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從中逃脫,而不會為他們推翻這個局面。




 這個天秤有兩端,一端是他本來就需要制衡,不甚在意的世家,一端是他寵愛的女人生下的兒子。




 他們想要翻身,就是想要陛下打五皇子的臉,就算陛下不滿於五皇子做出這麼大的動作,也不會為了世家在明面上這樣對五皇子。




 從各種意義上,這都是死局,只能拖,一層層的去破解,博弈,斡旋,讓結果來得越慢越好,讓後果越小越好。




 但被剮掉一層皮的只會是他們。




 沈鴻拈起一枚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指尖進黑子的腹地之中。




 “這盤棋確實已經成死局了,棋盤是五皇子定的,棋子也是五皇子做的,無論怎麼走,我們都在他的局中,不會在局外。”




 韓修默然了一會,突然抬頭看向他:“沈兄話中有話?”




 沈鴻沒有回答,韓修是極其聰慧的,但沈鴻發現他缺少一個東西,就是他出身世家,一切都被規訓得很完美,循規蹈矩沒有錯處,所以他不夠敢想。




 韓修直直的看著他,忽然問:“如何在局外,你知道?”




 沈鴻忽然看了他一眼:“這話我只說給朋友聽。”




 韓修反問:“你我難道不是?”




 “我要你一生以我為友,絕不背棄我。”




 “好,我韓修以性命起誓,與沈鴻一生為友,同富貴,共權勢,絕不背棄。”




 韓修說完看向溫朔,溫朔楞了好一會才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緊急的豎起手指狠狠發誓。




 韓修看著他,他心裡有個感覺,沈鴻真的有法子,他雖然時常出謀劃策,但更多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更像冷眼旁觀,別人看不出來,但他能感覺出來,沈鴻觀棋不語已經很久了:“我們的人品你該信得過,既然發了誓言,往後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我們都是朋友,絕不背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溫朔聽傻了:“什麼意思?”




 “他做了一個局給你們,你們破不了,你們也做個局還給他,他釜底抽薪,你們也可以釜底抽薪。”




 溫朔眨了眨眼睛,一腦袋漿糊,但努力的在思考著。




 韓修只是想了片刻,就猛的一拍棋局站了起來,砰的一聲如同驚雷貫穿腦海,棋盤上棋子四濺。




 他站起身,呼吸一下急促起來,看著還坐著的沈鴻,腦海中突然一片清明,堵塞的路突然成了一片新的天地,他戰慄了許久才定定的看向沈鴻,緩和的道。




 “沈兄,當真國手。”




 溫朔傻眼了,啥啊?他們為什麼能做到讓他每個字都聽懂了,但也每個字都沒聽懂?